谷雨（又名雨夜和蝉）(2)

想到她，他猛地拿起桌上的罐子灌一大口，察觉到味道不对才回过神来——这是雪碧，他没有酒。尽管喉咙佐着空气已经开始着手酿造，也只是在喉中涌出一股直冲脑子的气泡流，尔后留下一瞬间的辛辣感，远不如纯酿的酒。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并非只是在某些特别的日子想起她。相较于以往的无厘头回忆，她这次以雨夜中的影像浮现于他眼前。
数年前那个雨夜他撑伞在雨幕中跌跌撞撞，左手提着药踉跄归来。四五月的天气难以揣测，送给他一场感冒——那时的雨是有惊雷的，电光闪过，轰隆一声，便停电了。
服下颜色各异的药丸，他眉头轻皱，似有力量把眼帘拉下来，好让他的眼睛安逸些...然后他闭眼看见无数的保龄球瓶状软体在半空中向他倾砸，忽而有球瓶在坠落的过程中遮蔽天地，在即将击中他的瞬间又化成米粒大小，将他容纳在内。
他是被手机的通知铃声震醒的，接连三条信息，短信彩信皆有，两张照片外加一句话。那句配文是“我出来玩啦”，第一张照片是从公交车里向外望的视角，车窗外端满是雨水滑落留下的痕迹，外面是一些没有聚焦的霓虹灯光——看起来如同近视的她摘下眼镜以第一人称的所见一般。而玻璃外端的雨水泪痕又是那样的清晰，连同那轨迹以及残留在上的细小水滴都一览无遗。同时戴着眼镜又摘下眼镜所看到的镜像么，他想，又觉得有些荒诞不经，但是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做到吧，毕竟她是那么的敏感，必然会注意到极小的细节。

第二张图片是在地面上的水洼前，平静的水面上仍有被细雨砸中瞬间而荡开的波纹，再往下看，她的两只并排站立的小脚丫突然入镜，其中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要去玩水了。他无奈笑了笑，看着图片幻想着姑娘手里提着鞋，逃出雨伞的牢笼，步入残余的细雨中，一双洁白小脚丫猛地踩在水坑里，激起一阵水花，在有沉雷阵阵的夜里迸裂开来。尽管撩起了裤脚，雨水还是溅到她的裤管上，而她毫不在意这些微小的细节，跟水洼玩得正欢哩，她脸上开怀的笑容就可以证明。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收起那近乎极端的敏感之心罢。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他想发一条信息说：注意安全。晚安。在短信编辑完之前他又沉沉睡去，再次重复被保龄球瓶状软体倾砸的过程。
（三）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醒来吃药，掏出那部用了许多年的老旧诺基亚，发一条短信问与她同住的女生，“她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