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离殁·尽散 (一)(3)

以往的诺言终是碎了一地，千言万语也终是悉数苍白，如万千星辰终归寂寥，亦如万千灯火终归阑珊。
一朝情谊，皆为虚无；半世恩仇，愿此而终。
昔日，他为完成阿煦遗愿，复了瑶光。现今，他为顺从执明心意，想负了性命……
古泠箫顺势滑落至手心，燕支剑裹挟着风雨猛然出鞘。
天地昏暗，模糊朦胧，唯一白的仅剩古泠箫，唯一清晰的也仅剩古泠箫。
慕容黎旋转古泠，燕支正对心口，而后缓缓闭眼，他累了，他想让这一切就此结束，什么情谊，什么恩仇，都随风消散，入雨了结吧。
见慕容黎动了手，执明立时抛出星铭剑，古泠箫偏离心口，却也狠狠地刺入皮肉，星铭剑割破红衣，留下一道鲜艳的红痕。
霎时，慕容黎只觉眼前一黑，全身瘫软，倒下的那一刹那，恰见一蓝衣男子缓步向他走来，男子顿步，微笑着站在他眼前，笑容灿如夏日耀阳。
他也笑了……
“阿煦！”忍着全身传来的阵阵猛疼，他轻声呢喃。
鲜血瞬间从嘴角溢出，在惨白的薄唇上留下一抹艳丽的红，宛如雪地里一朵红梅，白中透红，红间映白。
血，越积越多，在雨水的冲洗下，留往各处，蜿蜒成川。

红衣，血泊，古泠，星铭，染上鲜血的燕支，插立于地的剑和飘飘而下的细雨，绘制成一幅画，凄惨绝世的画，动人心弦的画，只此一眼，便永铭于心的画。
渐渐地，双眼轻闭，意识模糊，可丝丝笑意却还挂在脸上，雨，落不尽，风，拂不散。
执明下马，一步一步地缓慢踱去，仅几米之遥，却抵过他半生所行之路。
他没想过要他性命的，只要他服个软、低个头，太傅子煜之死、使臣的挑衅、六壬残页、八柄宝剑，他都可以放下。
即便是瑶光，他也可以不要。
可他却为了几个命如草芥的区区百姓，为了身后巍然屹立的瑶光王城，心甘情愿地了结自己的性命。
眼泪簌簌如雨下，他伸手扶起慕容黎，将他揽入怀中，眸中杀气四溢，他终是控制不住心中情绪，声嘶力竭地大喊：“杀——”
他在意他们，他便留不得。
黑衣人得令，纷纷抽出刀剑，将那些百姓一一斩杀，一时间，惨叫声响彻云霄，哭泣声余音缭绕，久久不息。
执明搂住慕容黎纤细的腰身，缓缓将他抱起，在雨幕中慢步而行。
顷刻之间，惨叫哭声渐渐消散，十几个人伏倒在地，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