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藏》（3）(2)

我忍不住就着他的频率哼唱了起来，我发的音节不再是“啊”，而是他的名：“晰……”我的旋律越来越欢快，剑的速度也越来越迅疾，我收住最后一个音，他的剑也潇洒地入了鞘。月光下，他长身挺立，还未消散去的剑气拂起他的发梢和衣角，真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他纵身一跃，眨眼间已经坐到了我上方的岩石上，他俯下身向浮在水中的我伸出手，我很自然地握住他的邀约，借助他的使力轻松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我看着他额前细密的汗粒，本能地伸手想替他擦拭，却忘记了自己刚刚浸在水中，他也不避，任我那湿沥沥的手将他额头越擦越湿。
他突然唤：“shen……”我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疑惑地望着他。他指了指我，又唤：“shen……”然后他很自然地将我的手移至他的喉间，一遍又一遍地轻柔地唤着：“shen……shen……shen……”我懂了，那是他为我起的名，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好喜欢这个音节，尤其是从他红艳艳的唇中发出的这低沉而诱惑的音节。我学着他的嘴型，他喉结的颤动，怯怯地吐出了：“shen……”看他点头，我知自己是发对了音。我乐了，指了指自己：“shen……”又指了指他：“xi……”这两个音节怎么会这么好听，它们配在一起怎么会这么和谐，就像是天生就该融合在一起。我摇晃着我的鱼尾，快活地哼了起来：“xi~xi~xi~shen~shen~shen~”他站了起来，在岩石上拔出剑和着我的歌挥舞着绚丽的剑花。那明显收敛着的剑气带着风，抚在我的脸上，痒痒地柔柔地，就像外祖母的晚安吻…

…
初心不凋谢 四海潮升着眷恋
若爱是深渊 纵身漩涡也成全
他日重逢我仍是 无畏少年
收到李大人的第二封信，没有诉战事，没有叙故情，只有一首力透纸背的《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那是当年我们一起并肩上战场的战歌！敌人的血染红了我们的战袍，我们看着彼此的累累伤痕，相视而笑，大声吟诵着：“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那份少年的气魄和勇气，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被这份回忆搅动的心不得安宁，翻出箱底的青龙剑，拭去那厚厚的蒙尘，今夜月下的海边，独我一人起舞。这一剑如白蛇吐信，是我们边塞奇袭，这一剑似游龙穿行，是我们杀入敌营，这一剑像飞燕入空，是我们一击即中，这一剑乃花开庭院，是我们欢庆大捷……
不知何时海里传来了清扬吟唱，用的居然是我的名：“晰……晰……晰……”和着我的剑速，轻捷而欢喜，歌声和我的剑势融为一体，愈来愈快，愈来愈疾，仿佛让我穿过心底的苍凉，又变回战场上的无畏少年。待歌声渐止，我收剑入鞘时，心底繁杂全无，归于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