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星舞四·邃城之章　夜野的呐喊与熄灭的星星(2)

夕阳的金色光束有点眩目，实验田温控系统精准地还原出了地表世界日落过程中气温的缓慢降低，穿衣单薄的小夏感到暖意和凉意并存，这是生长在恒温控光的地下城市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的。往日的他觉得划定开灯工作和关灯睡眠的日期循环仅仅是身体健康的需求，就像机器需要定期关机减少损耗一样，而此刻的他才第一次体会到古籍所描写的夕阳西下的苍凉，第一次开始明白为何古人将生命的衰朽比作迟暮。奈何有个被暮色笼罩的身躯，本应尚未褪去晨曦的光影。
小夏不后悔陪她氪命推开那扇窗。几次三番被判无救都用顽强的求生欲打退命运撑下来了，以优秀的身体底子被一次次折损为代价。起初的角色扮演还带动作和走位，后来只能靠在床头对台词，再后来总算取消互动节目改成安静地写字，显露出那么一抹虚弱美人的神色，让“贴身管家”差点放松警惕相信她已坦然接受这份无力了。但她就算柔弱成小草，也要当一棵偏开在夏天的狂傲星舞草，刺破种壳，捅穿岩壁，舒展茎叶，去与日争辉，去迎接她壮烈燃烧的夏暮，任谁都不忍将她永生束缚在晦暗的尘泥中。
幸好她重新出现了，幸好他来得及为她实现梦想。

少年短暂走神的期间，星翎的眼睛缓缓睁开了。落入视网膜的首先是纯黑背景下零星的闪烁光点，然后随着眼球的转动，分开上下视野的遥远弧线、逐渐隐没的橘色光轮、随风摇曳的纤细草叶、草丛中若隐若现的银白花蕾。以她的所在为中心向“远处”延伸的，是浩渺的天空与大地吗？一瞬间的茫然表情褪去后，少女轻轻抬起手指在小夏腰间戳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对方猛然蹦起，但平息后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冷脸相对，而是轻轻扶星翎坐起，环抱的动作不自觉地比平常久了几秒，紧了几分。
“这样就能确定不是在梦中了……”幼稚女不仅毫无负罪感，还笑得很甜。
“不是梦，是真的，真正的星舞原。”少年语调平淡却略带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复强调着。
“不是梦，是真的，真正的星舞原，”终端机屏幕亮起，呈现出刚着陆爬出返回舱的宇航队队长和副队的影像，他们也面带激动的笑容重复强调着，“星翎等着我们回来啊，着陆点有些偏离，队友已经出来找我们了！马上！”
少女被扶着站起来，冰凉的足尖不忍心地踩进柔软的草丛里。和童话书中星舞精灵同款的轻盈纤薄的白纱裙摆垂落草地，和苍白的肌肤、银白的花朵交接。疼痛和乏力感让她额头迅速沁出汗珠，但星翎还是自己倚着床头站稳了，极缓慢地，松开对小夏胳膊的抓握，抬起手臂，用尽所剩无几的全力，被颤抖指尖拈住的白色裙摆瞬间翻飞，同时一个不考虑后果的大幅度踮脚，借助惯性让自己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