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邻西舍(2)

完蛋了，丢人丢大发了。
略过他身边时，那刚刚还抱着胳膊拦在楼道口的好心人开口:“早呀哥哥。”
我憋了半天，突然觉得好心人应该有好报，于是矜持地决定今天先不呛他。
我一声不吭地把电动车推上了斜坡，等到我背好书包准备走时，那少年的声音阴魂不散般又在身后响起:“哥哥路上慢点哦。”
我头也不回地溜了。
哥哥。
沈握瑜喊了我十二年哥哥了。
那一年我六岁，沈握瑜三岁。住上下楼的两家父母都是同事，打从我六岁起，我就被理所应当地担任了照顾这个小弟弟的重任。
我讨厌猫，讨厌狗，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在需要大人照顾的年纪却要去照顾比我更小的两脚兽，于是我发自肺腑地讨厌这个三岁的小崽子，嫌弃得要命。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骂人就是因为沈握瑜。
那是他摔碎了我一只水晶球两个海螺三只钢笔四个小瓷勺后，我终于忍无可忍不能再忍，尖声嚷道:“沈握瑜你个大笨蛋!”
我小时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别跟着我!”
然而小崽子并不介意，仍旧寸步不离地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做一个兢兢业业的跟屁虫。
我小时候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哥哥哥哥，你慢点走。”

现在的我几乎听不到了。因为那个小崽子自从上了高中，个子就像雨后的竹子，抽着节似的蹭蹭往上窜，并在初一的那个寒假超过了我，现在已经高了我多半个头了。
有一次两家的妈妈聊天，我妈说:“你们家孩子是不是每天都要喝牛奶啊？我看他自从上了初中个子越长越快了。”
我在一旁附和道:“对，而且壮得像个电线杆子。”
我妈抬手敲在我脑袋上:“你看看人家孩子!高个子都是喝牛奶喝出来的!再看看你!一个男孩子都上高中了还没一米八!以后我也给你订奶!”
我摸摸头，实在搞不清楚上高中跟一米八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仅如此，这个电线杆子还长得特别……特别好看。主观以及客观上的。
电线杆子鼻梁高挺，线条柔和，眉尾纤淡，眼角略略上翘，笑起来水光潋滟，是标准的桃花眼。皮肤白净，眼睫浓密，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垂着，是一种颇为俊秀的长相。还没开口说话，眼里就能漾出三分笑意。没有距离感，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这个男孩子。要按《麻衣神相》里的说法，这种人生来多情，是极受异性欢迎的。这一米八九的电线杆子竟因此而生出了几分温润气质。
高三的某个课间，我正埋头补着笔记，同桌把一杯奶茶放在书堆上:“外面有个人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