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花(4)

第二天溪拉着行李被父亲带着离开了乡下，离开了这幢成长了十五年的老房子，离开了带给他一整个冬天快乐的阁楼。他始终没把那幅画送出去，那幅画了很久的画，溪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办法亲手给她看了。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已经成为独立画家的溪回到了这个曾经最熟悉的乡下。高高的阁楼在现在的他看来已然不再高大，老房子的破旧程度也与日俱增。溪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老旧阁楼，迎面而来的灰尘把他呛个正着。这是已经有十年没打开的老房子了，数个蜘蛛网横挂在头顶，溪艰难地从中走了过去，来到了里间的贮藏室。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只是蒙了不少灰，那面明亮的镜子变得浑浊不堪，镜子前的“小蒜苗”更是消失殆尽了。溪擦干净那面镜子，呆呆望着里面，虽然他知道她不再会出现了。
一阵风猛地吹过，扬起了溪的头发，风铃随着风轻轻摆动了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溪一瞬间有一种错愕的感觉，他回想起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傍晚，他溜进阁楼看到镜中女孩的场景。镜子微微泛起了波，可是什么也没发生。溪把刚买的盛开的水仙花放在了镜子前面，在下面压了一张旧旧的画稿，上面有着模糊的字迹——生日快乐，溪想和水月永远在一起。那是一幅风景画，乡下水车旁的空草地上，少年少女并排坐着，手紧紧握在一起。

“如果自己不叛逆地溜进阁楼，如果自己没有遇到水月，如果自己能多陪一会外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自责了呢。”曾经的溪在来到城市生活后，想了很多这些问题。可是后来他逐渐释然了，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有着很多不同的遭遇，这些可能是超自然般的惊喜，也可能是终结的生活的噩耗，但这却是是成长所要经历的必然的东西。
他从来不后悔溜进阁楼的那个傍晚，因为这是青春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证明。
【镜中之花·后日谈】
1.《日记》1995年9月9日
母亲的阁楼上种满了水仙花，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花。父亲去世后母亲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待在阁楼里不出来，只是呆呆地望着那面镜子。我和阿泷也要尽快考虑结婚了，希望母亲能为此高兴起来。
《日记》2000年10月5日
今天我和阿泷的儿子出生了，母亲很高兴，给孩子取名叫“溪”，母亲说她希望孩子的生命力能像小溪一样奔流不息。阿泷也很高兴，他决定不去大城市发展了，专心留下来陪我和孩子。
《日记》2005年4月1日
像是上天给我开愚人节玩笑一样，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皮肤也开始变得透明化，医生无法解释这种怪病，母亲眼里噙着泪花，慈爱地摸摸我的头。我知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了，我希望阿泷能够去大城市寻求自己的发展，也希望母亲能照顾好我的儿子溪。我曾无意中翻到过母亲的日记，也渐渐得知了我怪病的由来。我希望把阁楼锁起来，不能让溪再收到这种程度的伤害。溪，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坚强地成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