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海藏2(2)
“对了!我父亲走前留下了一个包袱,我还收着呢,等我片刻。”越儿飞跑回园子,气喘吁吁地拿着一个梨花蓝底的包袱回来。“父亲走时什么都没带,就剩下这些。”
周深看出越儿是想家了,便看着她像卖货郎一般向自己展示几件旧衣、荷包。
“咦?”越儿发觉父亲一件旧衣的领子里夹着东西,随手取下簪子,将针脚细细拆开,油纸里包着的竟是一封信。
周深背过身去,既然此信隐藏如此之深,肯定是不想让外人知晓。
“杨门奇冤,遗女一人,冯公亲托,伪父至今。星月斗转,十四春秋。
冯姚相争, 死棋复盘。 时运难逆,父女无缘。冯可翻云,姚能覆雨。
大浪求生,白衣无计。倏尔长别,以命换命。前路莫测,兀自珍重。”
越儿看那纸上,是父亲的笔迹没错,他写楊字总是多少写一笔。
此时,很多过去的事情,她方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亲多次给她讲起十几年前杨钟君的旧案。 告诉她杨钟君之死并非是贪墨所致,而死于党争。当年内阁左、右相两党斗争不断, 右相姚鼎设计科考漏题栽赃嫁祸到左相冯瑗之头上, 因从透题、卖题到阅卷,人证物证俱全,冯瑗之只好将当年的风头正茂的杨钟君推了出来。操纵国考,贪墨舞弊,杨门三族几近全覆。 左相冯瑗之也在这场争斗中 元气大伤,让杨钟君李代桃僵,更是寒了门下人的心。近十年来,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权势风头无两。左近四五年,朝中新势崛起,箭头直指右相一党 。冯瑗之正想借着这股势力出一口沉积十年的恶气。
当时越儿听得似懂非懂,还说,幸亏同样姓杨,不是一族,不然自己也没命了。
难道自己就是杨门遗女?所谓死棋复盘,难道自己是冯瑗之为对付姚鼎留下的一颗死棋?越儿越想越害怕,自己一个普通女子,怎么会卷入党争漩涡?杨俭之不是自己生父?
“周星星,我怕。”越儿 心中满是惊惧和悲恸,压抑着哭声扯了扯周深的衣角,周深这才回过身来。“我父亲说以命换命, 是什么意思?他还活着吗?”
周深看完,立即将信和包袱都收起来。拉着越儿到一僻静无人处,掏出帕子给她擦净一脸涕泪:“听我说,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你的马府义女,你父亲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周星星,如果父亲信中所言是真,只怕父亲凶多吉少,我这一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越儿凄然道,她感知,从那个锦衣贵人到万县去找父亲,一切都不对了。
“越儿,你信命吗?”周深想起老太爷之前警告他,越儿运带罡煞,命途难安,而今竟然对上了。马知府自然是冯瑗之一党,收越儿当义女是为了控制住这颗棋子,可下毒的又是什么人?
“以前不信,现在有点信了。”越儿低头道,“父亲过去说,党派斗争大部分人命都是蝼蚁,胜利不属于他们,失败定是他们祭天。如果我有那么一天,周深,求你想办法将我尸骨带回来,就信手撒在西湖的风里。”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明日就要生别离,一颗珠泪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