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真夜（贰）(3)

没完没了的夜雨敲打在手术通道黑色的玻璃上，远处高层建筑上有一些莹白色灯光投过来，在玻璃上模糊地倒映出了少年精致人偶般的模样，他似乎也并未因为面前的路被阻断而流露出丝毫烦躁不满的情绪。
少年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抓住另一条手臂，露出了明晃晃的刀刃。猛地对着门锁振臂一挥，锈迹斑驳的锁链就不堪一击地掉在了地上。
——就是这里了。
小姑娘经常陷入梦魇。
这是一个她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虽然每次早上美绪来病房问起自己时，她总是倔强地梗着脖子矢口否认，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但是实际上，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那么轻松的事情。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吧，才让潜意识有了漏洞，胆怯懦弱以及可以预想到的和没有预想到的可怕的事情都会如同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这个窟窿里灌进去，直至将她彻底淹没在梦境之中。
——肯定是得了这个病的原因，一定是。不然根本不会这样。
多罗罗一面暗暗骂自己胆小，一面又在黑夜来临时不得不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无休止折磨自己的梦魔。
分明只是与现实隔了一层眼皮的存在，睁看眼睛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梦这种东西还真是不可思议。

就像小时候看到的那些飞快地在放映仪上切换的光影画面一样，多罗罗的梦多数是无序和混乱的，充斥着各种形状奇诡的剪影般的浓重身影，她描述不出他们的轮廓，看着他们呻吟、咆哮、扭曲、被无尽拉长，在血红色的天穹之上仿佛火焰一般张牙舞爪着向自己靠近。
她本能地吓得大叫着伏在了地上，紧紧地抱着头不去看那些真实得可以触碰到的物怪——
那种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凝集在喉中，呼喊出来的时候，脑海中还是一片煞白：
「大哥！！！！！！」
就像这句呼喊得到了及时的回应一般，她感觉一阵强劲的风迅速地掠过了头顶，几声冰冷金属刺破空气的声音过后，狰狞的黑影全部骤然破碎。
伫立在眼前的朦胧身影回过头来无声无息地看着地上的多罗罗，残破的深色衣袂和漆黑的发丝随着冷风轻盈地翻飞着——
「——多罗罗。」
少年低沉的呼唤使小姑娘猛然地睁开了眼睛，正急于看清楚他的样子。一片晃眼的白色光芒就刺入了视线，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床头，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着，美绪正站在床边焦急地晃着她的肩膀，想把她从梦魇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