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虎传(2)

“是故友……李征吗？”身后传来惊异交加却又带着半分迟疑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许是看我久未回应，那人又绕至面前，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你是陇西李征吗？”
看来是认错人了，我回道：“不是。”
“可你分明长得与他一模一样，连额角疤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若不是他，世间又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那人有些急切。
“如果你知道我原是虎，就会知道这万千世界，无奇不有了。”我在心底无声反驳。但这人看起来情真意切，似乎确实很担忧那位不知发生何事的李征。
我好奇开口：“李征怎么了？”
那人却好似没听见，只盯着我念念有词：“那日在商於见你化虎，我沉浸在惊异中，未及将心中所想说与你听，事后懊恼万分。不想今日竟又相遇！”

“人化虎？”我说不出此刻是何感觉。虽同属变形，但人类的牵绊之多，是我等在山野内自由奔跑之物不可比的。那位李征，当时在烦恼什么？
“你自幼聪颖博学，非常人可及。后高登虎榜，赴江南做官，桩桩件件都令人欣羡。再后来，你经历了些事，说自己‘深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自信有几分才华，不甘与瓦砾为伍。日渐避世离俗，心中自卑怯懦之自尊终在愤懑与羞怒中愈发张狂’……听得叫人哀切不已。旁人我不知，但我敬你不是因为少年成名、身处仕途，而是满溢的才气和不与俗物为伍的孤傲。你贬低自己无法适应官场，也不是长袖善舞之人，最后竟失去人性。可是，难道被所有人认可才是唯一的为人之法吗？难道醉心诗学、饲育内心就有错吗？难道勇敢面对自我、追问存在的意义就必须承受孤独吗？红尘滚滚，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在面对巨大落差和身份错位时毫无纠结呢？有人选择妥协，有人寻得平衡，也有人和你一般苦苦挣扎，只为保留全然的自我。我认为均无对错，只是不同的为人之法罢了。况且，不同之‘我’间的挤压与冲撞会永远存在，这是为人之苦，却也是思索之乐，因为寻找令心情愉悦、内心丰盈的那个“我”是人生一大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