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068】灾厄之梦——铁壁(2)

没有扰人视线的雾，没有致人迷幻的粉，我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张张灰暗扭曲的面孔从墙中浮现，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他们牙齿和眉目的轮廓。无数只手从墙中如液体般渗出，或是关节错位，或是缺指残疾，向空中、也向大地凌乱地抓挠。刺耳而痛苦的哭号在空气中炸裂——那是来自地狱的靡靡之音，也是涂满剧毒的刀锋利刃。
膝盖发软，头脑发晕，鼻尖萦绕的咸腥也逐渐加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那堵墙走去。骇人的乱景不断闪现、拉伸、模糊，在视野中交杂得更加光怪陆离。
先是入骨的寒意，如同嵌在冰中，麻木僵硬。
后是火辣的刺痛，仿佛狱火烧灼，炙烤穿心。
——跪地的刹那，一股劲力从后方将我搀起。
“年轻人，莫失了神。”
“……你……是谁？”
“……一介守陵人。”
一身千疮百孔的布袍，在乱窜的气流中翻擦出苍老的叹息。我看不见隐在帽中的面，只能看到那双枯槁如朽木的手——宽大的掌骨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膜，却没有筋络和血丝的凸起，仿佛只需一触，便会轻松折断、崩解。

顺着那手，我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
——一张随风飒飒的飞毯。
我……什么时候……？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乌沉的云霭，浑浊的潮音——
意识越是清醒，那深渊的拥抱便离我越近。
强忍战栗，我向下望去。
大地的一端，铁壁静静伫立。而在那未曾示人的另一面，是无尽的、黑色的海潮，是活着的焦土，是千足万手的可怖之物。就连那宏伟森严的壁垒，在这汹涌的、嘶叫的异景之前，也丝毫占不到气势的上风。
铁的身躯被拍打出闷雷般的响。碎裂的玻璃、铮鸣的刀剑、撕裂的哭嚎、尖锐的笑……仅仅一瞬，沉重阴暗的压抑捏住了我的心脏、锁住了我的喉颈，迫使我放弃存于一呼一吸间、所有为人的情感和思绪。
我麻木地望着这景、聆着这音，就像初生的婴孩望着一无所知的一切。在这片阳光亘古未及的土地，在这处埋葬天空和大地的丘荒尽头，世间的至暗咆哮着轰击，哪怕未能撼动分毫，仍是不改其势，绵延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