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走》 第二十八章(2)

“他后悔吗？”
“后悔，但不是因为起兵而后悔，而是因为起兵失败了，所以才后悔。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他恐怕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起兵吧？不然他就不叫骆宾王了，他起兵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让他的行为配得上他的名字。”卜彦叹了口气，“有可能，说不定这就是他想书写的传奇，为了自己的政治信仰而牺牲，也算是求仁得仁。”
“可你还是觉得他没能放下，那又是为什么？”
“如果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一件你觉得必须得做的事，但做这件事的代价又太大了，你会怎么做？骆宾王选择了起兵，他守住了自己文人的气节，但代价是他注定要失去自己作为文人的生涯。这种被迫放弃自己所热爱事物的体验肯定不会好受，但他仍然选择改变。”卜彦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像是在呓语，“有人随风游，有人迎风走。”
他抬起头，直视女孩浅褐色的眼睛。
“如果改变是对的，就算前方有再多的阻碍，要挥别过去再多的美好，也要改变么。”
“是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卜彦低声，却又坚定地答道。
Sarah推开凳子站了起来，因为本身个子小，所以就算她站起来其实也比坐着的卜彦高不了多少，反倒是给两人一种少有的平视对方的体验。橘红色的夕阳此时正正好地照射在少女的白发上，又折射进少年的眼中，她嘴角勾起，浅浅地笑了一下，宛如天使垂眉。

“我想我不用问你的那个朋友是谁了。”
“这样么。”
“但你跟我说这些，那位朋友会不高兴的吧。”
“会吧，要是在以前我或许不会冒这个风险。”卜彦把自己的背挺得笔直，“但我已经决定了要做正确的事情。”
Sarah没做任何评价，只是微微躬身，“时间差不多了，有关我负责的社刊部分的讨论看来是要延后了，等下周吧。”
“那我就写狼山脚下这篇了？”
“嗯，就这篇了，但我们讨论的过程请不要全部告诉张奉铭，跟他说说你打算分析的那些具体描写就好。”
“明白。”
“还有，以后骗人的话记得多做点功课，别制造出太容易被戳穿的骗局。”Sarah无视背后脸上表情僵住的卜彦，推开门走了出去，“吕帆从不吃冷的，他不可能会买冰箱。”
教师门合上的声音将卜彦从呆滞中唤醒，他连忙掏出手机，按照之前的约定给张奉铭发了个“OK”的表情。
“结束了？怎么样？”张奉铭显然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等着卜彦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就回复了。
“还好吧。”卜彦打下这三个字的时候也有点恍惚，他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基本都说了，那些没有直说的话Sarah看样子也懂了他的意思，可最后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这到底该算是好还是不好？他自己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