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走》 第二十七章(4)

Sarah低着头思考了一会，看得出来她很纠结，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写日记的动机，抑或是她知道，但又下意识地不想承认。
“我说不清，想写的时候就写了。”最终她这么答道。
卜彦看着Sarah沉默了一会，然后将自己的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的膝头，靠在座椅上，“对这个问题我自己思考出了一个理论，但是这个理论是建立在对于你的一些并不礼貌的推测上的，你介意我说吗？”
Sarah的脸色一变，“我觉得我们扯的太远了，况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影响到社刊的制作吗？”
“会。”
“你说对我进行了推测，你是在研究我吗？我觉得我看上去不像什么心理学的实验动物。”衬着Sarah冷冷的语调，房间里的气温像是瞬间掉了几度，就算她手边的水壶此时开始嘎吱嘎吱地结冰都不会让人觉得出戏。
但卜彦不为所动地慢慢说道：“我没有研究你，我们之间是平等的，这只是我试图理解朋友的方式......我试着从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
Sarah一怔。
“迎风，你不是什么女帝，我知道的。”
女孩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她心里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长长的叹口气，或是流几滴泪啥的，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像是发狠似的把椅子朝桌子的方向拉动，直视少年的眼睛。

“好，那就请讲吧。”
卜彦对她态度的转变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道：“我要再重申一遍，这些都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而自以为能推测出别人的心理本身是很傲慢的一件事，尤其当这个人是你的朋友时。如果我的分析使你不快，那都是我的错。”
“我明白，要是你讲的不对，我也没说自己一定会原谅你。”
“可以，这样很公平。”
“那就说吧，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写日记？”
“因为欲望，发泄的欲望。”卜彦的右手在空中握拳，“这正是文学的初心。”
“开口就是这么令人反感的词吗。”
“不，只是就事论事，实际上，我认为一切由人类创造的事物都可以说是生于欲望的，当然也包括文学。人们为了满足自己征服的欲望而铸造武器，为了满足口腹的欲望而研究美食，又为了满足休息的欲望而制作工具......欲望是一切的母亲，它是动力，驱使着人们直面那些他们本可避免的挑战。而凌驾于所有其它种类的欲望之上的，就是想要发泄的欲望。中国古代那些被贬谪的文人们之所以创造出了一篇又一篇的名作，正是因为他们远离了繁华的都城，孤身一人处于陌生的蛮荒之中。就算身边有随从，那些俗人也无法理解他们伟大的抱负和绝世的思想。他们会不由自主地积累太多的孤独与愤怒，却又无人可以倾诉，便只好以撰文的形式发泄出来。有人以为他们创作是为了将自己的思想记录下来以拯救后世，但或许他们其实只是为了拯救自己而已。那种规模的负能量积累的太多，人是真的会把自己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