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2)

生命在时间里成长，在时间里死去又重生。
在漫无边际的浩瀚里感受自由，宁静，孤独。
“那么，你待如何？”质问在耳边乍起，“跑！快逃！快！”嘶吼和哭喊像双有力的大手，他不加防备便被扼住咽喉。“我待如何？我待如何？”他在窒息前也这样问自己。
大漠寒夜，星宿满天，火焰舔舐着木柴噼啪作响。常年的刀风剑雨，将沙漠中的石头雕琢，石阵组成密林，风在这里被困住，发出咆哮与嘶吼。他背靠一座石山歇脚，等待黎明来临时再动身。“下一步，去哪里呢？”他暗暗思索。“又能去哪里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声夹着哽咽，夹着不甘与困顿，夹着对命运泣血的质问。声音愈大愈高，一时间与风声混合纠缠，恍惚间，他觉得这风的嘶吼竟是来自于他的胸膛。夜渐沉，他的笑声与风声渐沉寂。他带着嘶哑的喉咙睡了。
利刃划开肌肤，没入胸膛，血红蛛丝爬上眼眸，诅咒和仇恨一瞬间爆发。双手停止了挣扎。他理智回笼，所有心绪刹那荡然无存，他只感到解脱，无比的轻松。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受大量氧气涌入肺部的充实饱满。他沾满粘稠血液的双手在虚空中轻拂了一下，像在合上母亲遗恨的双眸。
敲槌宣判，大门隔断十七年光阴。

悠远天空下，他一步一步行着，印上新的足迹，印痕又被风吹散，他身前一望无际，身后黄沙堆山。他行着，不知为何而行，亦不知行去哪里，只是行着。麻木的前进中，他已不再思考未来亦或是过去，他唯一感受到的只有渴和热。阳光强烈地直射在他身上，他感到体内的水汽一点一点的被蒸腾干净，皮肤开始因干枯而褶皱，所有的心绪被晒干碾碎，随风沙散去了。入眼就是茫茫，多像他的前半生啊。可他已经腾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感伤，去哀愁，对水的渴望对阴凉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渴望生。他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深切的感受到生的渴望。这生的意志像是从身体内里喷涌而出的，面对生命的渐渐枯竭，他本能的去极力挽留，疯狂寻找着一丝丝的希望，他越行越快。抬头只见茫茫，他未想过放弃，只是凭着本能一味寻找。在入目的边际线上，他突然看到了一点绿色，像黑夜里迸发的一星火光，他像飞蛾一样向着那点绿扑去。
此时的他不再能感受到热和渴，他甚至不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他像是脱离了躯干，眼里只剩了那抹绿色。他拼命向那儿前进着，视线的边际就有了变化。最开始落入他眼底的是一株树，接着是两株，三株......枝叶繁密浓绿，连成了一片绿色，喜悦也愈积愈浓烈，在他听到潺潺水声的那一刻爆发。他哭喊着，像疯了一样，奔向那片绿洲，像干涸的植株遇到了水。他把自己浸到这片泉中，感受到无限生命力穿透皮肤，涌入体内。他哭了，不可抑制的，像排解掉积攒千年的委屈一样，哭了。生命再次充盈，不久他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