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记忆的湖水

一队青色的鸽子从灰暗的老城墙头飞起，留下一阵低沉空旷的鸣叫。这声音似乎不从头顶传来，而是咒语般地，在我的内部忽地荡开，从过去的日子里一齐飘过来，单曲循环似的地缠在脑海里，一遍一遍。
忽然觉得，过去的日子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静静卧在我的身体里。不经意的一些触动会让幽深的湖水暗流涌动，沉睡在湖底的记忆便会升腾而上，喷薄而出，如同平静湖面上跃出的一尾金色大鱼，溅出奇异动人的水花。
一个春天，我走过一丛盛开的丁香花。当浓稠的香气窒息了我的鼻孔时，我便忽然迷失，然后发现自己走进了遥远童年的一天，站在外婆家的天井里，看到儿时的自己正蹲在一株同样绚烂的丁香树下，兴致勃勃地掘着泥土。
一个黄昏，我走在夕阳的余晖下。当橙色的阳光从脚边纡徐而上，充溢在我的眼眸时，当金黄的灰尘慵懒地浮动在七月浸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中时，时间回溯，空间重叠。我似乎身在一幅缓缓燃烧的抽象画里，不同的色彩在这里完美地糅合，过去与现在的碎片恰到好处地拼接。
记忆的重现常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望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而不禁发问：我是在湖水中，还是在岸边呢？一切都改变了，但似乎什么都没变；时间在流淌，又仿佛静止。而这份体验如心的花蕾上渗出的一滴蜜，把我浸在生命的喜悦之中。
城墙上的鸽子已不是过去的鸽子了，身边的面孔换也了又换。过去的一切都化作湖水，汇成回忆，汇成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