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系列 | 幻境主之视野 · 叁 · 观子臧(2)

“这雕塑很有魅力吧？像是在讲述神话里的故事。”离隐走到子臧的身边若有所思地说。
子臧问：“这些遗迹的历史一定非常古老吧？”
“不，只是看起来古老而已，”离隐表现出困惑，“我懂一些考古的知识，发现这些遗迹根本没有历史，但这些时间的痕迹，又不是人为造成的。”
“那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在我买下这里之前，它们就存在，”离隐笑了笑说，“政府都忘记有这么个地方了，但这里很吸引我，能帮助我想一些事情。”
“这是世界的潜意识。”婉清转身说道。
“潜意识……”离隐仔细地端详着雕塑说，“也许这里雕刻的内容，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如果人可以只顾个体，那为什么要有聚落？为什么要有两种性别？为什么人的个体如此脆弱？”他走上前，温柔地抚摸着墙雕塑说：“这上面的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说完，他带着几分落寞，瞟了一眼子臧和婉清。
突然起风了，无数野草仿佛都要被压断了。那些残垣断壁如同被摧残的流放者，在繁盛年代所遗留的荣光早已被消磨殆尽，随着呼啸的风齐齐怪叫。天地也仿佛随之变得空旷，一切都像是在被压缩，空气与日光似乎被送上高空，残垣与草木恍若将被大地吸收。子臧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大感沉闷，心脏的跳动依稀受到了阻碍。他忽然发觉，原来这雕塑每天要面临风的消磨。这一片碧空桑田，看似是可令人傲游的自在空间，没有丝毫阻碍，但压抑如同看不见的幽灵，早已占据并游离在这诱人的世界里。

“我们回屋子里吧，”离隐提议说，“这里的天气就像这些遗迹一样古怪。”
二人没有意见，便跟在离隐身后走。一瞬间，她的头发被风吹乱，几乎遮挡住了视线。她很自然地躲到子臧身边，就如同那墙壁上一男一女的塑像。看着婉清有些憔悴的形容，子臧深感愧疚，因为他伤害了婉清，更可能让无数人走上充满危机的道路。
子臧想起离隐之前的落寞，忽然发现离隐可能是羡慕他的。人生总是不得不残缺，没有谁的人生不是千疮百孔。子臧的人生也不例外，但他至少有人陪伴，可以依赖另一个人的感情，可以确信婉清能够和他相濡以沫，哪怕这份感情也尽是幻渺的悲喜。
但离隐就没有这样的条件。如果没有离隐那一瞬间的落寞，那子臧可能永远不会察觉——隐藏在离隐内心深处的寂寞。其实以离隐如今的本事，一定有许多人愿意与他交往，但是离隐竟一直身处孤寂。这让子臧有些似懂非懂。或许，离隐早见过了太多人心，终于对人心失望了。
在苦难来临时，婉清仍可以与子臧死生相依，但她却做不到对他人如此。世人均做不到兼爱，这是人世中的幸运，也是人世中的不幸。可这能怪得了谁呢？人间万事，半点不由人；有人就有命运，有命运就无人能将一切做得圆满。若真要怪，只得怪爱情，在这世上犹如风雨中的残荷，美丽、难得且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