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哀亦美的初恋——《伊豆的舞女》(2)

如果说一开始的机缘，只是出自于俗念，那么与舞女的接触后，那些“我”心中的龌龊也被涤荡干净了。打翻茶碗的少女，一脸羞涩与柔美的神态，旁人一句“这孩子有恋情了呢”，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邪念。如此不经意的瞬间，得以一窥她纯洁，天真的内心实质。
心思澄明之后，惊觉世界聚焦于她一人。她在别处宴会敲鼓起舞时，“我”心烦意乱；她在浴场中舒展身体时，“我”心旷神怡。她无意从旁边经过，让“我”连棋都无心下好，唯有与她对弈时，才能专注而舒畅。她清晨施礼的妩媚，她伏在棋盘上的专注，她听我朗读的灵动，她一切的一切，在“我”眼中都被赋予别样的意味，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律动。
随着交流的加深，“我”渐渐了解到这些人的生活处境。然而横跨在大学生与卖艺人之间的，是当时社会不可逾越的偏见。茶馆老太婆轻蔑的言语，旅馆老板娘刻薄的警告，以及一路上村口的“巡回艺人禁止入村的牌子”，几乎在反复地提醒这一点。但“我”并没有因此感到疏离，相反，“我”在这一群中收获了正面的认可，这一点让“我”感激不尽。

在旅途的终点等着的，是故事的终点。荣吉送了“我”熏香牌的物什，只因有个熏字，而舞女叫作熏子，看来他是知道“我”心思的。“我”回赠了便帽，戴上了学生帽，作为友谊的证明。“我”与她说了许多，她却一言不发，但“我”深信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情别无二致。直到船儿远去，她挥舞着什么，那是“我”今生今世见她最后的一面。
“我”放任自己泪流满面，引得旁人问“你是不是遭到什么不幸了。”
“我”回答，“不，我刚同她离别了。”
我总觉得之后川端所写《雪国》里的驹子，《古都》的千重子，都或多或少有着舞女的影子。一段无果的初恋，是川端最初也是最悠长的恋慕，在他的笔下通过了别样的方式而隽永。读罢我并不觉得荡气回肠或是柔肠百转，我只是单单觉得遗憾。我们凭借个人无法逆转身处的糟糕境遇，却可以因为偶尔拾得的珍宝获得片刻的救赎，尽管就这么一丝丝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在时钟催促下仍然会被毫不留情的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