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将榭停枫传》(3)

依稀记得，柳连村就是大唐的边境，过了这片林子，就能见到唐国人了。
如果见到一座美丽的围楼，那就更好了，因为那是我妻子的家。
沿路疾行，我们来到一片深坑低谷，周围是几座大山，山脚被夷为平地，黄灿灿一片，几架战车停留其中。
正前方有条隧道，直通山另一面，尽头的光在黑暗中显明。
带兵进入其中，想命人点燃火把，却猛然发觉没有此番必要。
周围的景象清晰无比，我能望见外面的热流涌入隧道，即刻被吞没。
地下污水横流，一只硕鼠闪过，留下一串黑稀之物。
头顶有只飞虫，围着顶墙盘旋不定，似在寻找什么，轨迹被我捕捉。
心中豁然畅快，长枪支在身后，扬动缰绳，驱马快走，赶到尽头的光亮中。
眼界由漆黑转澄明，我有些眩晕，前方疾驰来一辆闪耀着银光的战车，与座下的战马相撞，摧枯拉朽地前进。
战马前足被折断，侧摔在地面上，我也因此跌落。
战车从我身上碾过，只听一阵骨殖碎裂声，右手边响起刺耳的轰鸣，以及众士兵的惨叫。
随后是一声猛烈的碰撞，尖利的碎石片落在我脸上，一声爆炸在耳边回荡，火光漫及我眼角，我也觉得无所谓。

我已没有余力应对更多事，只是静听着许多战车从头边呼啸而过。
人们的嘶吼、哀嚎、哭泣、呼唤，使我忆起千年前的兵荒马乱，心中不禁抱憾。
前世未能携功归故乡，今生也在半路溃败，未能与妻子见上一面。
呼出最后一口气，我彻底将自己放空，等待意识消失。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一朵云托起，载上天空运行，向某个方向穿梭。
眼睛怎么也睁不开，黏黏稠稠的，应是被血糊住了。
移动感消失，有人轻柔地托起我的头，枕到一片温和上。
滑腻的手拂过我的眼睑，眼里的异常感消失了，我缓缓睁开眼。
妻子的脸出现在视线中，笼在太阳下的阴影里，浓情蜜意地展开笑容，嘴唇亮晶晶的。
她身后，是一群小孩子，眼眶空荡荡的，没有眼珠，只有凝固的血痕，嘴角也有暗红血迹。
身上四处破皮，绽出豁口，乌青的，和我们一样，像一具死尸，倒是妻子更有人色。
他们竟口口声声叫我“父亲”，也不知从何来的关系。
妻子笑称，这是她利用树木孕育出的孩子，身体里每一滴血都是我的，只不过身躯是由早死的婴儿骨肉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