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年选|评误道者《大道争锋》：“凡人流”的高配版(2)

与《凡人修仙传》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大道争锋》与之分享了一个共同的对修仙世界的基本认知，那就是修仙的本质即是对资源的争夺和分配。这当然是现实社会的直接映射。不过，“凡人流”强调主角是没有身份背景的平凡人凭借偶然之机缘白手起家，《大道争锋》则是在修仙资源分配极度不均，优质资源被高门垄断的情况下，借大派之势，通过派内成熟的晋升系统获取资源。同是打破了温情脉脉的高蹈的修仙神话，追求“与世有争”，但前者展现的是普通人的奋斗之路，后者扑面而来的是豪杰的枭雄之姿。
如此气质浑然背离道家之清静无为，于是误道者索性笔锋一转，变修仙为官场，更准确地说，是把修仙世界的权力结构和社会组织形态落在了实处。张衍所在的溟沧派是九洲修仙大派，可与门内弟子待遇挂钩的却不只是修为，也还有权位；这意味着门人若想获取足够的修仙资源，埋头苦修之外，还要拼权谋。此设定乍看突兀，细品则极妙。修仙小说最容易犯的毛病便是节奏缓慢、行文枯燥、内容重复，嫁官场于修仙，就好比引猖风入静水，霎时间波澜泛起、风云变幻，小说的精彩程度骤升不知凡几——官场即人场，与天斗与地斗固然豪气，与人斗也是其乐无穷。

《凡人修仙传》误道者对修仙世界的权力生态的摹写极为老道，无论是师徒世家两脉的派系斗争、还是各大弟子间的合纵连横，寥寥几笔道明关节利害；写人亦血肉丰盈，千人千面，张衍之能谋善断，秦掌门之深谋远虑，孙真人之随心率性，无不是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尤令人赞叹的是，误道者写人事虽用官场笔法，风格却依旧带仙家气象。他以其深厚的古文功底大肆铺陈、塑造描写修仙界独有的奇绝异景是一个原因；但更难得的，却是《大道争锋》中人物终于不再是只有凡人，而在层次提升之后更像是仙人，或者说至少是豪杰一流。
最值得一提的是，小说随着主角境界的提升，风格、写法也都能随之而变，给读者一种渐入佳境，乃至更上层楼之感。在张衍突破至“凡蜕”，建立在派内权力系统上的官场生态就此告一段落。人劫之战后，大鲲裹携着溟沧派诸人及其盟友飞离破碎的九洲故土，跃至虚空元海。《大道争锋》也突破了重重叠叠般的官场权力体系，重归个人实力至上的修仙力量体系。以张衍拜入溟沧派为始，至溟沧派破界飞升为止，《大道争锋》的前半段主要写张衍如何借溟沧派之势成就自己；以九洲众人进入山海界为始，至结尾张衍成就道主，《大道争锋》的后半段主要写张衍如何以一己之力为众生开辟新天。这两部分近乎是两部小说，却并不给人以突兀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