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诡异闻录——马鹿(2)

看着赵高指着自己，苦口婆心地规劝大家，马鹿很不开心，它知道自己是鹿，不是马。它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羊驼，心说今天如果赵高把它牵到这里，说不定会有人因为当众骂街而被人直接推出去砍了脑袋。
指自己为鹿的人面红耳赤，扯着脖子争辩的样子像极了“引颈待斩”的大白鹅；附和着赵高的人满脸堆笑，让马鹿想起白天还自夸为狼的鬣狗；低头不说话的人瑟瑟发抖，颤巍巍的样子即使与那淋在冷风中的杂草相比也不逞多让。
那天马鹿的伙食很不错，因为赵高对它的表现表示赞许，因为马鹿不会说话，没法自述自己到底是马还是鹿。
马鹿的脑细胞死了一晚。
在人类建造的城墙外散散步，看着被秃鹫啃噬得差不多只剩下白骨的头颅，马鹿第一次产生了吃肉的欲望，它觉得肉的滋味应该跟那天晚上的草料差不多。
还好，那天被人骑在身上的时候，马鹿表现出了不堪重负的样子，不然今天它就要穿梭于城里的火光之中，见证上一个史官所见证的最后一段历史，然后成为胜利者餐桌上的佳肴。
杂草攀上了墙头，人称大秦的时代早已归入尘土，马鹿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马还是鹿。它不喜欢染上血的草，也不喜欢夹杂腥气的风，当它舔舐孩子们用石头划伤的伤口时，它希望自己是高大的马；当它挣扎着试图挣脱那抓着角的手，它希望自己是自由的鹿。

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马鹿。
马鹿的脑细胞死了一辈子。
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那堆残垣断壁之间。它以地为床，以砖为枕，以云为被，叼着狗尾草，抱着大脑袋，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曲子。
马鹿等了几千年，也没有人能够告诉它答案，并不是因为今天它是妖怪，人们怕它，或者是以为它本非人，没人懂它的语言。哪怕是后来人，也没人能给它具体的答案。
它认为，谁给它答案，谁就是马鹿。它知道马鹿这个词汇在日语中的意思。
我指了指我的坐骑，问它此为何物。它瞪了我一眼，用了半天的时间撵着我打。
现在，谁能告诉我，羊驼到底是羊？是驼？是白马？还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