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桥(2)

蓝曦臣和金光瑶并没有走，暗暗关注着修桥队这边，那个老头儿被人扶到大石头上才缓过来。“到底是我先做的套，怨不得人家！”狠狠灌了两口酒，啐了一声，“原指望着死了两个过路人，能活这一片人，才咬咬牙做了这等恶人，不想碰上懂行的……都是命！老小儿一把岁数了，死便死罢，修好了这桥墩子，能多走出些娃子们，大伙儿也不用跟咱们一样等着荒年饿死，这样，我也不算是白死了！”老头儿抠着酒囊的手抖个不停，要哭不哭地安慰自己，“死一个总比死一堆强！”
蓝曦臣摇摇头不置可否，和金光瑶就在不远处观察这边动静，不管如何，那河灵索要人祀，该当除之！金光瑶心里想的是，老头儿干的确实不是人事儿，可想得也没毛病呀，俩路人和一群朝夕相共的村里人也没什么可纠结的，死一人活百人，多朴素的价值观呀！
老头儿还没等天黑就收工回家了，家里人问什么也不说，喝了许多酒，醉成一瘫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等死。河里爬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形怪物，金光、白光如雨而下，那怪物似是有灵无智，满地乱窜，曦瑶二人多年打出来的配合，就像一张密网兜下，金光瑶早就适应于蓝曦臣在事无定论之前下手留三分的习惯，事不关己，不好做绝。并未杀之，只制住了它，二人立身怪物之前，盯着那张有点儿人样的肮脏的脸，施术探寻其生前的记忆……它，是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个人。桥墩总修不好，死了很多人，有死在修桥事故中的，也有饿死在襁褓里的，最终还是选择了人祀，一个无家可归的傻乞丐，被献祭给了河流，最终，桥修好了，傻乞丐被封进了水下……

一人百人同样无辜，无论选择一人还是选择百人，都是错，也都没有错。金光瑶有点可怜他，脑中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冒了出来——“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刚冒出头的怜悯又被强行压了下去，没办法啊，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啊！相对于金光瑶，蓝曦臣对傻乞丐给了更多的同情，也给了更多的冷漠——平生遭际可怜可叹，可总要保住更多的生者。天下太大了，润泽天下的泽芜君要给每一片荒芜都施以甘霖，就注定每一片荒芜只能得到一滴雨，或许这就是大道无情吧。最终还是渡化了傻乞丐……
可，
老头儿还是死了，不是因为傻乞丐，是河灵，连一丝邪气也没有的河灵，修炼了数万年的河流
夜猎失败了！
是的，夜猎不总是成功的！
蓝曦臣觉得自己离家族世代所求的超凡入圣又远了一步，不幸又有幸地认识到自己修仙者名号下身为凡人的渺小无奈，短短几十年的修为，与山川自然数万年的修为相比终究还是太浅薄，甚至连一窥其究竟的资格都没有，即使天道并不一定仁慈，修仙者能做的却也只能是尽可能地去救助、去救赎、去珍惜……
金光摇曳，晨曦初至
泽芜，泽天下之芜，这是仙人
曦臣，曦瑶光之臣，这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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