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的假想敌
寥落的山丘上蹙蹙扎着两棵枣树,挺挺向上。前边是一片虚无,后边是一片虚无。这三叉戟直直穿破惨雾,脉络分明。再细看之下尚能看见血液在中流淌。
这冷冷的黑暗里,只有他俩傲然立着。晚风加他们以死,他们不死,他们只要往上生长。但他们其实并不高,大抵是没在一片虚无里,所以很高。
天一般高,因为没有天,而他们顶的便叫天。
他们其实也不怎么坚挺——人仅仅一折便要断了——然而他们没在一片虚无里,所以最坚挺。
这是枣树的悲哀,叫他们怎样都不出色,可他们却是最出色的。因为天地中只有他们,苦苦扎根在破岩里。这漫天的惨雾浓得他们无法见,可他们在向上。
他们面前没有敌人,假使有,这血就要流出了。可目前只能冲撞在血管里,抑止得难受。
他们将欢呼,可这天空太寂静——所以无法欢呼,因为这呼声在渺茫的天地里太渺茫。他们将欢呼,可这里没有敌人——所以无法欢呼,因为这呼声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太强大。而既无法呼出更无法战斗,他们便只能生长。他们有一个假想敌,于是他们时刻戒备,独独占领着虚无的高地。
地从灰白惨淡到终于长出了枣红的颜色,而这枣树便也铁似的锐利,刺破了惨雾。这股奔流的血渐涌渐急渐强,涛涛的血水奔流在干涸的纹路里,撼出金戈铁马之音。首先成了原野,后而化作了沃野。
枣树并未放下任何警醒,假想敌依旧在烟波浩渺的云层里,或者在更背后的天幕里,或者在那片虚无里,静静地凝视。
这点带着仙气的光在与之不相融洽,不相类似的血的大地上静静肆虐,枣树的周边却如此寂静,始终在黑暗虚无里。
万物赞颂着光的来地,说是上天的恩赐,是普世的恩惠,是无法还的恩情。枣树只是无声地献血,血水也只顾着奔流,如同其只顾着生长。
因为这只是假想敌,真正的敌人依旧在烟波浩渺的云层里,或者在更背后的天幕里,或者在那片虚无里,静静地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