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楔子(2)
以他为中心,有薄薄几层腥红,时拢时散,随水流荡漾。
他双眼爆睁,泪水满溢,无数血丝在眼白中挣出,紧紧钳住瞳孔,其色如阳光照射下浮于水面的油污,斑驳不清。
“妈妈,妈妈,妈妈,妈……咳咳咳咳,咳,这……哪儿,我……了,这是……么了,咳咳咳”
突然,那个枯坐将死的男孩神色变了,痛觉正在回归这个身体,水流的拖拽使他几乎无法坐稳,只好下意识伸手把住墙面的栏杆努力起身,每一个动作都使他痛到痉挛,无法呼吸,几近昏死。
强光与泪水使他眼部剧痛,无法视物。
再次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削弱痛感的同时,也放松了他对身体各个部分的控制,所以,他无法做出完整的表达。
痛感正在带领他陌生的灵魂巡回这个新的身体。
左肋骨骼、肌肉及皮肤的缺失造成的苦痛,就像是在他单薄的上半身横贯一刀,再将烧红的钢钎直戳进去,痛苦几乎使他失去神智,但这反而打开了记忆的匣子,为了转移这具残躯现主人的注意力,潜意识把无数零碎不全的记忆从回忆的大橱里空了出来。
男孩想到了以前,他在退烧后醒来,夜很深了,因为身边无人,因为床单上无处不在的褶皱,他撕扯、怒吼,无力翻滚。
想到了发烧时梦中椒与姜的滚烫,棕色纹路的无尽篱笆与只有一个侧面的茅草小屋,同样的,那里也只有他一人。
想到了父亲递给他旧衣服时眼中的敷衍。
想到了她离去时他一时间看不明白的眼神。
想到了无数光点化成如织火雨从天的另一边直射向他的眼睛。
他都还记得。
很明显,有很多不是属于他的记忆,不过不妨碍他从这具身体的反馈读出不甘与恐惧。
冰冷的雨水越积越高,很快便漫过了膝盖。
水流带来了失重的错觉,一时间身形不稳。
原来这种时候,会这么害怕呀。
还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了呢。
好冷。
大量失血已经迫使身体压榨远心端供血很久,体感温降低是必然,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
男孩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无法拒绝大脑去“想”这个问题,即使这种想“想”仅仅是把它提出来,不做任何相关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