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狼崽子(2)

余安，这是少年的名字，家住城北梧桐巷子，原本是个孤儿，不知父母，也不知原来名字，被梧桐巷一余姓老人在大雪中刨出来的，便随了他姓取名为安。
余安命硬，大雪里埋了不知几日都没死成，余姓老人却没他那么好运。有一年冬天小城里赶上了地龙翻身，震了一夜，大雪埋塌了半个院子。
老人死了，余安却活了，还留下个名叫余锦的小丫头，与余安两人就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世间苦，世事无常。很难想象当时不过七八岁的余安是如何在塌了大半的老宅里带着一个小丫头熬过了整个冬天，又是如何拉扯着小丫头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年月。
做人很苦，就像路边野草，总是会无人问津总是会历经风霜雨雪，但不管怎样活着总是好的，比死了好，做人嘛总要往前看。这是余姓老人的话，余安一直记在心中。
至于野草的苟活，其中实在不足与外人道的辛苦，余姓老人没说，余安只是熬着。
余安很讨厌冬天，很怕死人。
将蓑衣与斗笠挂在一起，少年又回到后院的水房，最上铜皮鱼嘴中不时向下滴水，九只漏斗由高至低列位一排拉缓了水滴之势，默默记录着每一刻时间。
余安看了看，立箭所指为酉时三刻，距离戌时起更还有段时间。少年想了一阵，自己一个可不行，总得先找到赵九斤。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小城规矩多，作个打更的虽然不难，却也有诸多忌讳讲究，没人带着他一人也做不了。

城隍庙地势颇高，处在一处缓坡之上，庙门东西处皆有起伏，就像是个隆起的土泡，出门左手侧百十余步是小城西门，门前不远便是青石坊青石巷。
向前看哪怕天色晦暗远远也能看见青石巷中那块极为显眼的狭长青石，像是一柄天外飞剑，直直插入青石巷中末入大半，留下的好似青峰剑柄，立于青天之中。
听说青石巷的那块青石高三丈三，宽七尺二，至于真假余安不知，反正就是觉得很高。
青石巷里早已燃起了灯火，虽不算十分光亮，但街道房屋大体也都能看清。
穿过青石坊，走进一条不算宽阔的巷道，少年低头脚底下只是一个劲的快步走着，时不时头顶便闪过一个个红纸灯笼。
余安知道，门前只燃一盏红纸灯门上挂戏水鱼图牌牌的都不是好人家，看见了要远远的躲开，这是余贵说的。
也没过多久，余安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没有招牌也没挂灯笼的二层小楼。老更夫赵九斤好赌是出了名的，此刻多半就在里面。
少年并不想进门，赌坊妓院人牙行，虎豹豺狼赛阎王，个顶个都是最能要人命的。那家的好人会进这种地方，沾上半点都要命。
就这样又踌躇了一阵，余安计较了半天终于还是觉得吃饭的活计比较重要，最终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