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菌(4)

我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到卫生间，用凉水冲洗，顺着水流，我无意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伤口被水冲出来，细细长长的，就像丝线一样，我感觉阵阵凉意从后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疯长。回到床上，我抱着包好的手臂，不断安慰自己，刚才只是看错了，水里什么都没有。我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这时，隔壁再次传来奇怪地声响，我下意识的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挪动时发出的摩擦声，窗外的雨声夹带着风，我实在没法听清那是什么动静，只得放弃。身上的瘙痒感愈演愈烈，我躺在床上，不停的磨蹭，抓挠，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道道红痕，我不停的用手去挠，动作间，身体就像是裹着一层浓稠的糖浆，牵出许多莹白的细丝，我惊恐的起身，冲进浴室，在凉水的冲刷下，那种诡异的瘙痒感稍微褪去了些，透过镜子，我看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指甲抓挠出来的细长伤口，掺着血珠的水流滑过皮肤表面，仿佛是滑过一层细小的绒毛上一般，那些细丝像是有意识一样，裹在我的身上，互相牵引着缠绕在一起，这样的景象竟让我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走出浴室，我努力让自己去忽略那种无处不在瘙痒，窗外雨声依旧，我打开窗，雨水被风吹进卧室里，迎面打在我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的身体平静不少，我就这么站在窗前，看着风雨交加的山林和漆黑的夜空。雨夜的山林间，屋主穿着雨衣，采摘新长出来的野山菌，身旁包裹着雪白菌丝的菌种上，渗着点点红痕。

清晨六点，虽然雨停了，但天空中依旧没有阳光。我从包里拿出冲锋衣紧紧包住自己的身体，整理好东西，拿起背包，走出房间，厨房里，屋主应该是做好了早餐，食物的香味飘满了整间屋子，闻着这浓郁的香味，我有些恍惚的走到客厅，跟屋主告辞离开，屋主依旧安静的坐在客厅里，端着早茶，低头看书。
.雨后，山野间弥漫着薄薄的雾气，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泥泞起来，空气里的水汽浓重，从民宿出来后就一直有些精神恍惚，难以集中注意力，身上依旧瘙痒难耐，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扶着头，走的跌跌撞撞。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是迷路了，面前的这一片白色在绿意横生的树林里显得颇为突兀，来时并未看到过。在我还未来得及去细想时，脚下一滑，便扑倒在地，昏昏沉沉的脑袋，让我一阵晕头转向，没有半点力气。不知是多久之后，阳光重新洒在大地上，映照着翠绿的山林，给每一片树叶镀上一圈金黄的边，空气里散发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我躺在一片湿润的土地里，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了，柔韧的菌丝紧紧包裹着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的菌丝在我身体里不断生长，分解我的每一寸皮肉，刺进我的骨髓，吸取我的血液。我的周围长满了奶白色的菌菇，伞盖下是鲜红色，菇脚有些长，胖胖的，颇为可爱。

我彻底昏厥前才隐约想起，走出民宿后，有听到屋主淡淡的声音，从后面远远传来：“今年的野山菌，长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