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返(2)

远远的，她看见一排矮矮的、砖红色的小楼。某一栋似乎格外可怜，三面都围着高大的、冷白的居民楼，奇怪的是，冷白看上去偏偏总是比砖红要热闹许多。她心跳如擂鼓，两步并作一步地冲上楼，刺入眼帘的是一扇大开的门，布帘上卷，隐约透了光。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得好像更快了一些，但她依旧面无表情，径直往里面冲。
“回来了！哎呀，你这孩子去哪儿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饿了吧，饭菜在桌上！”奶奶干瘦的手用力抓了抓她的肩膀，她躲开那双殷切的眼开始发呆，视线越过老人单薄的身体，慢慢叹了口气。
电视机已经很旧了，时不时出现卡顿，天气预报播报员的声音掺和着电流声，刺啦刺啦刺啦……
她僵着脸，心里却突然有些难过。
不过她还是什么也没说，轻轻挣开被钳住的肩膀，拧开水龙头冲冲手，坐上了小饭桌。
桌上的饭菜还热着，热气也像雨幕一样，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然后她抹了把脸，猜想那些温热的液体应该是雨水。
匆匆解决完饭菜，她洗了碗，闷头钻进了用木板隔出来的小房间。

趴在床上写作业的时候，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奶奶似乎在打电话，电视压不住那拔高的语调。
她想刻意屏蔽那些声音，笔尖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心里突然忍不住升起一些期待:会是……笔杆从手里滑落，她使劲摇摇头，仿佛脱力一样扑进被子里。
轻微的霉味儿充斥在鼻端，似乎还有些尘屑，簌簌而落，落在她枯黄分叉的卷发，落在她泛白起皱的嘴唇，落在她沉重的眼皮……
……
她趴在课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干涩的眼大睁，一言不发。
昨天迷路的事又被老师知道了，她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老师非说她是故意不回家的——还说这儿没有那种巷子，让她别撒谎……
教室里，精力过剩的同桌吵嚷着，眉飞色舞地描述他在商场里看见的一只大肥猫，她听了支起胳膊，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嘴上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转头盯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放学铃声打响，她第一个跑出学校。
气喘吁吁，跑到不得不停下来，她发现自己又迷路了——又一次，站在了那条狭长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