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梦回】英雄扦(2)

依赵平生看，陈家仁确是个爱戏的主顾，加上和戏班子八竿子打不着，赵平生倒高兴上他家唱堂会。
那夏不成就另当别论了，他请常喜班儿去唱堂会，实则不安好心。赵平生早就听说了，夏不成看上了花班主的闺女青衣，眼瞧着他每回看戏，就不错眼珠地盯着唱糜夫人的青衣看，十有八九是动了心思，要青衣给他做填房呢。
就说这一日，夏不成又来请常喜班儿去唱堂会，青衣刚好出门放风筝回来，便被夏不成撞个正着。赵平生瞧着青衣刚一进门，就被夏不成拖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心里觉着不对，就跟去看了看。
这一看可不打紧，就见着青衣被夏不成摁在墙边，姑娘显然是不愿意，一拉一拽的像是在争扯。赵平生脑子就跟过了电似的，冲上去就把夏不成扒拉到一边儿去了，接着把姑娘捞到身子后边儿，看着夏不成又要上来，抡起拳头朝他脸上就砸，嘴里骂了一句：“你个只晓得划火柴的破落货，来我们这儿戏果子，那不能让你的！”
夏不成挨了一拳，愣是一时站不起身来了，立时气急败坏地一声叫唤，院里夏不成带来的狗腿子见自家少爷吃了亏，一呼拥地都招呼了上来。赵平生见势不妙，忙一把将青衣往巷子口一推。青衣扭头就跑，背后只听见赵平生喊了一声“快跑”，就再没听见他的声儿，刚跑出巷子，还是被七八只手一齐拽住，甩脱了头上的朱钗也终究没跑开去。

后一日《长坂坡》就歇了，一歇就是半拉月。坊间传闻是为着唱赵云的角儿受了伤，叫人打折了胳膊，拿不起亮银枪来了，还是找了北平顶有名的大夫杜守山给他接骨才好。说也奇怪，上回那北洋军的陈家仁老爹摔断了腿，出了十块大洋，那杜守山都没给看，这回他竟没要花班主一文钱便给赵平生接了骨，还送了赵平生三贴膏药，愣是做了个赔本生意。
后来总算长坂坡又开始唱了，糜夫人换了个人，赵平生浑身不自在，可青衣早入了夏家的门，是断不可能回来的。让赵平生没料到的是，青衣过去倒是没做小，正正经经是抬着轿子走正门进去的。听闻夏不成因为取了个戏子这事，还与他爹闹了一场，末了还在东直门添了间房，和他爹分开住了。他爹恼着，不许他银钱，夏不成日子过得紧巴，连惯常穿的衣服都当了，只留了一件湖色团花马褂，还得到出门才穿。
赵平生想了半晌，大半夜披了坎肩出了戏园子，趁着夜色将那回拾得的朱钗搁到东直门夏不成的窗沿上，便做贼似的躲回了前门去。
陈家仁还是常来听戏，只是那一日，他突然带来个小个子男人，眼睛很小，只在人中那儿留了一撮小胡子。赵平生长这么大，走南闯北也算见识了不少人，却没见过哪里的人长这样的胡子。瞅着陈家仁对这人毕恭毕敬的，赵平生更是惊奇。在赵平生看来，陈家仁已经是北平顶大的官儿了，怎得还有人让他奉承的？若说是陈家仁的顶头上司，北洋的军服他可见过，这人身上穿的这一套，铁定不是北洋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