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之梦

舟行在如翻滚着水银的江面上，四遭都是白炽。岸紧连着山，是一片仿佛凝冻着寒冷的秾重的绿色。船夫的号子吊住漫漫的空寂，长篙一打便搅碎山光日色。
这景色他是有一些喜欢的，大抵是因为山上的树木的颜色——青木的颜色——他一直这么说，自小，在约略地体会过其后蕴藏的澎湃的生命的冲动之后，便这么说。现在，在他已非常人之后，更愿意这么说。
你或许会问为什么。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莫名的力量，足以使常人变为非常人，就如他现在一般：有几根手指叠着，又几根手指交叉着，手腕卷翻，腹部用力，而忽地，便一道淡的，青绿色的“气”绕上指尖了。它们矜持地翻涌着——忽一乍如练般凝实，而忽一乍又散开。
就这样翻涌着，也渐渐有了形状——只一小块像是随意切下的长满青苔的树根。
这便是所谓的“仙家手段”，是可以拿来伤人的。端的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这“手段”是他捡来的，他还能依稀记得那时的模样——那本旧的，韧的，上面书着《青木印》的，似是羊皮制的小册子。
“这便是所谓缘分。”于过往的回忆与手头的奇遇刹那地相吻合后，他便如是想着。
当然，任谁得了这么一妙不可言的力量，都会如他一般感念上天的恩缘罢。亦可以解释即便是长久的时间也未曾磨灭他对于“青木”这一奇怪说法的偏执的热爱——“此皆天赐。”他想。
除了这个，更令他觉“天之所赐”的是那个正坐在舟上蓬中的女孩——她并不漂亮，至多算是清秀，很普通的清秀：很普通的淡麦色皮肤，很普通的牛仔裤、防晒服。碎发垂下，轻轻支开过窗的阳光，留下纤柔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