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灵魂||活到夏天(2)

我在一年前认识的刺猬，初见时他满手满身的机油，脚上踩着一双AJ让我尤其心疼。他说他叫刺猬，毕业第二年，第一次来工地，当机管员。
建筑工地里的机管员是要爬塔吊的，垂直高度都在二十米以上。刺猬是个胖子，还有恐高症，第一次上塔吊的时候求他师父在下面保护他。可他的师傅是个退下来的老领导，酗酒，那天也刚好喝了点，当着刺猬的面把一个小酒瓶摔得粉碎。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让老子保护你？给老子自己上！”
刺猬被吓得爬上了塔吊，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下来了。刺猬的师父在塔吊下面等了一会就没了耐心，回办公室继续喝茶玩手机。

所有人都是在晚饭过后才意识到刺猬的失踪，又是在太阳落山后才发现了坐在塔吊顶的刺猬。一个工人带着他回到了地面，刺猬看着所有人佯装无事发生，说他在上面就是想看看风景。
那天我带着没吃晚饭的刺猬去两公里外的社区找吃的，天色已经黑透，城市的郊区外连路灯都没有，刺猬一言不发，我和他像两个鬼影在夜色中飘荡，最后我们飘到了市郊。
毕业前我从来不曾想过，城市的边缘是什么模样，高楼和土胚房、柏油马路和荒草、霓虹灯和一片漆黑，这些元素突兀地转变，像是某位抽象派大师笔下荒诞的景色。
夜色里的城市似乎才刚刚苏醒，所有的灯光把黑夜变成了白昼，我和刺猬那种独有的“工地上的落魄”在亮光下无所遁形。我羞愧地像只老鼠，想随便找点什么让刺猬填饱肚子赶紧回去，刺猬却在一家西饼店门前停了下来，固执地要买一盒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