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四）（五）

四
看着我紧张得扭成麻花的皱巴巴的手指，年轻的女医生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抚摸着上面的布料，轻声开口:“万幸，只是轻微胸震荡，多卧床休息就没有太大的事情了。”
我从医生值班室走出来，在离姐姐的病房门口还不到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左手扶着轻微颤抖的右手手腕，深深吸了几口气。
病房的窗外树荫流转，橙黄色的阳光轻轻穿过树的庇护，打在我的脸上。我看见了浑浊杂质下流淌的温柔，温和而仁慈，一如年少岁月中我无数次与姐姐并肩打量的模样。
姐姐又睡着了，在她醒来闹着要回家之后。
我想，原来你还记得要回家。
用毛巾帮姐姐擦干净脸和四肢后,我发现床边有只红色旧式手机。摁亮屏幕，没有密码，主页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浅蓝色的备忘录。
陈护工走了进来，哎呀了一声:老人家的手机, 她宝贝着呢，天天揣在兜里，从不让外人碰。”
我更加好奇了，点开那小小的浅蓝。除去一条记着名字和家庭住址的文本,里面还有几条音频。我一个个点开了。
要记得出去了要回家的。
我有一个妹妹，我小时候老爱抱她。你一定要记得她，
不记得也不要紧。回家就好了，妹妹一定会回家的。
她忘记了我，我的声音,我的样貌。
她千方百计地想记住我，一遍遍告诫自己:你要回家，等着妹妹回家。
我抱着手机，泣不成声。
五
“你是谁啊?”
“我是你妹妹。”
“我要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回那个墙上还粘着汉语拼音和身高表的家;回那个背过成语词典和乘法口诀的家;回那个爱不再缺席的家。
我轻推着轮椅，朝着家的方向。
轮椅上坐着她，向着家的方向。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当年情/再度添上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