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2）

贺先生病了，当他腹痛得蜷缩在角落时，用下了极大力气拿着那部联想手机打电话给华姐。
当医院的检测单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像电视剧一样，留下家属，讲着最“杀人”的言语，留下最没用的泪水。
贺先生和华姐在广州这个城市奔波了许多年，收入却永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时代仿佛在一点点抛弃他们。
病魔一点点侵蚀着贺先生，尽管辗转几家大医院，贺先生的病情依旧是缓慢地恶化着，就像剩下半截的油灯，一点一点消耗着留存不多的灯油，火焰摇摇欲坠，仿佛只要有一阵风过，就会熄灭，看得人胆战心惊。
贺先生算是半个文化人，他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许多书，在生命的最后一段，他搜集了许多已经不出版的古书，用A4纸打印下来，用打孔机和棉线一点点装订成册。就坐在一张矮矮的茶几旁，贺先生不断地打孔、穿线，装订完一本又一本。
华姐，贺先生的妻子，帮着贺先生打印，想着尽可能完成他的愿望。
人好像一直都是贪心的，贺先生说着等他看完欧足联赛就没什么心愿了，然而看完欧足联，贺先生又期待着世界杯，他想着有没有可能熬到看完世界杯，就这样想着，想着，有没有可能再逗留一会。
华姐换了一部苹果手机，此时贺先生的体重已经只有80斤左右了，无法大量进食，头发也掉光了，皮肤已经和80岁老人一样了，邹巴巴地贴在骨头上。他依旧装订着那些书，仿佛永远也装订不完似的，完成一本之后，总会还有下一本，仿佛这已经是贺先生心里唯一的念头了。
夜里，小区不眠的人，失眠的人总是有，一对夫妇在窗外吵架，唤醒了不眠的人，失眠的人，原来世界上还醒着的不止我一个。贺先生站在阳台上，披着衣服，就看着，听着那对夫妇吵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站在那里，不时在狭窄的阳台上踱步，仿佛在等着什么，又仿佛在想着什么，沉思着什么。直到华姐也在梦中听到这个声音，醒来，走到阳台，准备斥责那对夫妇时，却不料是对面楼的一位小姐先喝止住那对夫妇，这时贺先生才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