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第三章(2)

凌无晴望着瓷碗中面汤上浮起的青白葱花，这个碗连同三双木筷子、两个塑料碟子、一口玻璃制的小锅，都是凌无晴那文绉绉的父亲凌若水从一群眼疾手快的老太太抢剩下的超市打折品中精心挑选的，除了这个碗缺了一小块碗口之外，一切安好。
凌若水又向凌无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考虑得很久，至少机会是有的，"凌无晴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凌若水右眼眼窝的一道伤疤，"留在岭渝是一种选择，但不会有机会。"面汤上又浮起几颗葱花。
凌若水站起了身，灯光被一道黑线分开，他抿了抿嘴："总之——"凌若水发现儿子又开始盯着自己的疤痕、自己的耻辱，"现在还太早了，你先好好上高中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外面下起了小雨，水滴轻轻拍打着只露出地面半截的地下室窗户。奇怪。凌无晴记得那天天气是响晴的，正好是中考成绩出来后一天，他清晰地回想起从街上远远望见的岭渝市第一中学，耀眼的阳光洒上建筑熠熠生辉，橙色的楼宇是这片灰色小城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雨还在下，凌无晴躺在木板床上。
"醒了？我还正要叫你呢。"张波俯视着凌无晴。
凌无晴茫然地眨眨眼，父亲凌若水忧郁的双眸仿佛仍在眼前。太早了。两个月前，父亲曾这么说，像是慨叹，又像是无奈。
"已经下午5点半过了，看来这寝室就我俩享受了，"房间里另外四张床的确和凌无晴躺着的这张一样，"你还真能在这床上睡一下午，真佩服你。"张波咧开嘴笑，黄黄的牙垢已经成了结石堆积在他的牙齿上。
凌无晴慢慢感到腰酸背痛，他费力地直起身子来，只看得到一片漆黑的漩涡，脖子咔咔作响。"要去礼堂了吗？"凌无晴感觉嘴里含着石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差不多吧，早到总没错，别太早就好啦！"张波双手叉腰望着小阳台外面相对的另一栋楼，那栋楼上有处地方晾着一堆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