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2)

我轻轻摇晃着身体回应他。
随着我不断长高，花盆里狭小的空间渐渐限制了我的成长，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无法成长了。
“小杨，我问过爸爸妈妈了，”这日，小男孩有些沮丧，“是因为花盆太小了，你才不能继续长大，所以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我要把你移植到院子里，虽然就在我房间的窗户附近，但以后就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小男孩捧着我来到了院子里，轻轻地把我放在一处空地上，然后用那双瘦小的手拿起一把小小的铲子，一点一点地挖着土，只是他似乎体力不好，刚挖出一个小坑就已累得气喘吁吁，他的父母几次提出要帮他，但都被倔强的他拒绝了。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自己帮他搬家”稚嫩的声音里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就这样，他一个人忙碌着，为我挖土，将我从花盆里取出，轻轻地放到土坑里，又为我培土、浇水。直到帮我搬好了家，他早已疲累不堪，脸上沾染着泥土，但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宛若那日初见。
之后小男孩每天都会趴在窗口，继续跟我说起那海洋、森林、草原、沙漠、山脉，还有一个个故事。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虚弱，趴在窗口跟我聊天的时间越来越短，而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像我一样搬家了吗，那他还会回来吗。我不知道，我只能继续等，因为我扎根在这里，无法移动。
时光匆匆，小男孩的家爬满了青藤，我已经长得比这栋房子还要高，但我还是没再见到小男孩。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我想起来了，想起了我与小男孩曾经的约定，我要长得高高的，长到天上去，这样我就能看得更远了，是否就能找到小男孩了呢，小男孩看到高耸入云的我，是否就会记起我们的那个约定，是否会回来，坐到我的树枝上，与我一起看山看海呢。
于是，我更加拼命地成长，我的根须不断向更深更远的地方延伸，从土壤里汲取养分，我的树干日渐粗大，我的枝叶不断向四周散开，接收更多的阳光。
我一心一意只想着要长高、要长得更高，无论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止我。太阳暴晒，我就从更深处的土壤中汲取水分；暴雨淹没了我脚下的土地，那我的根须即使得不到氧气也要“呼吸”；虫子啃食我的叶子，那我就长出更多的叶子。
我不断地长高，看得更远了，看到了小男孩曾说过的海洋、森林、草原、沙漠、山脉，但还是没看到小男孩，我没有放弃，还在继续生长。
一年复一年，悠悠数万年的时光过去了，我的根须已包围了这颗星球，绞碎了所有坚硬的岩石，等待漫长的时光将其化作土壤。我不断吸取着土壤里的养分，星球的体积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金属等无法吸收的物质，如同一颗小球般被我的根须层层包覆着。这颗星球已不再足够支撑我长大了，而我早已长得比星球还要庞大，代替原先的星球围绕太阳运转。无数生灵迁徙到我的身上居住，人类也在我的枝干上、树叶上建造房子定居。我身上凹凸不平的树皮宛如一道道山脉，我的叶子则是一片片大陆，我的气孔呼出的水汽会在树冠处凝结成云和雨，雨水降落，一部分在低处的树叶上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池塘、湖泊，一部分会落到那颗小小的“星球”上，再被我的根须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