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来人(2)

“我们相遇时都是少年，他喜欢听我的曲子，后来……他去了塞外，这曲子，再没人听懂过。”一身青衣的男子，说着话，抚着琴，眺望着北方苍茫的夜色。“他说走时想再听我弹一曲，但是……”
“他走那天，君上让我进宫议事，说想让我在王爷寿宴上献曲。那王爷手握兵权，又深受百姓拥护，对君上早已产生威胁，吾王又怎会让我弹曲这么简单。那琴里早已埋下了致命的毒针，弦乐一旦响起，听曲儿的王爷必死无疑”，男子已然觉察到了我的存在，但他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打算。“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成败与否，我都难逃一死，宫里的乐师千千万，但王上却只让我去，而我竟也接受了，很奇怪吧？因为这王爷啊，和他一样，也喜欢听我弹琴。但王爷常年征战在外，回宫的日子屈指可数，自然更喜爱这难得的乐曲。他是王爷，位高权重，又掌握着几十万的军队，现下回宫数月，王上自然不满，更何况这王爷已然没有了去边关的心思。于是君上便派他去暂替王爷带兵，这个傻子，也不想想王爷的兵可是那么好带的？纵他武艺高强，运筹帷幄也不见得能轻而易举的掌控全军，更何况还面对着敌军的虎视眈眈。

奈何为人臣子只能唯王命是从。他走的那晚，也就是我进宫的那晚，王上说，若我能行刺成功，便让他回来。于是，寿宴那天，王爷成了琴声下的一缕孤魂……”浸润月色的琴弦染上了樱色，但男子却浑然不觉，“他……就要回来了吧，次日，君上告诉我，王爷遇刺当晚，他也命丧沙场；你知道么？他骁勇善战、无人能敌，多少次兵临险境他都能力挽狂澜，但是这次不同了，他……带的是王爷的兵；他……是君上的人，原本能一击制胜的战役，却因王爷的死讯，成了他的催命符。那场寿宴，我害死了受人拥戴的王爷，也间接害死一位精忠报国的将军，君上没让我死，他说，他舍不得，若我愿意，可安心留在他身边……我逃离了那座城，成了千古罪人，苟活于世，忍受着锥心蚀骨之痛。他还没听到我的曲子，他不喜变徵之声，他说太过悲凉，不愿看到我忧伤的样子，可自他走后这些时日，无论弹奏何曲，都是凄楚之音，这曲子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我走了许多地方才寻到这样一座高楼，能望着他，等着他。三年前，我曾许下诺言，若三年后的今日等不到他，那我便去寻他……”凄厉的琴声伴着弦断的悲鸣扯碎了月色纱衣，男子抱着琴纵身跃下高楼，窗边零落的凤凰花[1]在璀璨的月光下娇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