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2)
女人嘱咐道:要听话,秤砣!
秤砣埋下眼睛,点了点头。
秤砣走的时候,天还没亮,第一缕清晨的炊烟飘起,她的脸被火烧得通红。她悄悄地把松毛塞进灶口,扑哧哧的火烧得铮亮,稀饭也扑哧哧的冒着泡。她小心地盖好锅盖,轻轻地把三双碗筷摆在桌上,转身掩上了门。
村口,军人夫妇早已等候多时,远远就看见了秤砣,欢叫道:小秤砣,可算来了!秤砣一身灰扑扑的旧袄子——是女人前些年把弟弟们的衣服改大的,两个羊角辫绑着有些发白的红头绳一甩一甩的,嘴唇起皮翻着白,黝黑黝黑的小脸上挂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军人妈妈搓了搓手,拉着秤砣冷冰冰的小手,轻声道:手怎么这么冰?来捂捂。随即把荷包里的手套套在小秤砣的手上,小秤砣想往后退,可是那强有力的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她。小秤砣抬起头望向军人妈妈,一张明亮而又亲和的笑脸映入她的眼帘,她有些害羞。
军人爸爸,笑眯眯地从身后拿了件小红袄——新崭崭的,说道:小秤砣,来,试试!
秤砣扯了扯自己的破袄子,低着头不说话,搓着手上的泥,不敢去看。
军人爸爸还是贴心的把小袄子披在秤砣身上,牵住她的手,军人爸爸的手很粗糙却很厚实又温暖。小秤砣从来没有牵过男人的手,这让小秤砣想起男人在家的日子,在冬天的风总是吹得乌拉乌拉,昏黄的煤油灯一闪一闪,男人会喝着老酒,醉醺醺地和两个弟弟比划扳手腕,但男人总是输,女人和他们笑作一团——好像一家人。而秤砣就坐在灶台边烧火,火的温度慢慢的从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传输到她的手臂,漫溯到她的全身,最后流到她的心里,暖暖的好似一座温柔的火山。小秤砣望向身后的荒山,那里是男人的永眠之地,一阵风吹进小秤砣的眼里,眼睛很涩很痛,可是眼泪就是被关在了心里,小秤砣默默地低下了头。她想,军人爸爸的手也许像男人的手那样温暖而又宽厚。
军人爸爸轻柔地摸了摸小秤砣的头,说道:小秤砣,我们会回来的,只要你愿意。小秤砣擤了擤鼻子,家——那一座土房是小秤砣八年来唯一的记忆,在雨天总是带着土腥子味,灶房的柴火是她的,锅碗瓢盆是她的,炉子里燃起的火焰也属于她,她的归属是家。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不住地伸出手来理了理,冬日的暖阳悄然爬上了她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