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BOO下来】盛世(2)

我没有告诉宋老爷他们伸舌偷尝人间烟火，拿走木桌上的贡品，悄悄嗅女子妆台上的胭脂，还要溜进新婚的年轻小媳妇房间里，在鸳鸯被上打滚。
我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宋老爷。
意料之中，宋老爷罚我跪宗祠，怒斥我。
我会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我阿爹的牌位，端端正正地跪好。
“阿爹，他们只是想要赶我出去，缺个理由，仅此而已。真假有什么关系，对错有什么关系，我的死活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所以我不说。”
“可我是完全独立的。”
“阿爹，我跪下的唯一原因是我想这样做，而不是被打倒后迫不得已的保命之策。”
“阿爹，我不脏。”
科考十二年，终于中了三甲十三名，调到鄱阳湖旁做一小县令。既然远调，正房终于找出一个由头来倾占了我的小院。

从我来的第一天时，我就明白，宋老爷为什么替我请命。
县衙里的衙役，不是正规的。
他们大声咳嗽、攀谈、叫骂、斗殴。领口是歪的，衣带是斜的，他们围坐着喝酒讲笑话，然后勾肩搭背，笑得东倒西歪。
我这时明白，宋老爷要我离得远远的，别在他府里碍眼。
他想告诉我，我自认为自己是唯一清醒，在他看来只是初生牛犊自视甚高。
我的眼里蓦地燃起一簇火，滚烫尖锐地搅动着我的每一寸骨骼，我听见自己浑身的骨节都在战栗，像是顷刻之间拔起了许多寸，我甚至明显感觉到了生长拉伸般的疼痛。
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窒息而死。
一条淡水鱼掉进了海里。
穷县令，讨好不得上司，又狠不下心搜刮百姓，于是年近四十方讨一糟糠之妻。
吾与吾妻于初春之日植一枇杷树，仿若我的小院又在眼前，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