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无魂之人(3)

“忽然对你们这部戏，有了些兴趣，想看你能把我演出几分。”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耐着性子回答了。世间少有不惧怕我的人，现在他也算一个，我分他几分坦诚，也未尝不可。他却没有立即接下话，只抬手挠了挠鼻尖，垂着眸子颇有欲言又止的意思，这回我没看出他想说什么，只好直白发问：“你有话不妨直说。”
“我看了剧本，也看了小说，心里有一些把握，但……既然遇见了真正的你，就想对你有更全面的了解，才好入戏。”
我没有回他的话。
故事我是不太会讲的，走过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演过戏。很久很久以前，龙椅上还坐着皇帝的时候，倒是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说过几次，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我早已经忘了该怎么把独行世间千万年的点点滴滴，浓缩成一个普通人类能接受甚至能理解的“故事”，倒不如直接给他一段记忆，又怕过于繁杂庞大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会使他崩溃。
提出要我帮他的人是他，这一刻一点儿也不见着急的也是他。我想着从哪儿开始把自己过于漫长的故事讲给他听，不过几分钟的沉默，他端茶倒水连水果也已经切了一盘。我再回过神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茶几上待客的吃食摆了不少，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显得份外乖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过来，我忽然有些明白，世间之人千千万万，为何我偏偏对他有了纵容之意。

他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执着，分明是另一个我。只是他比我幸运得多，肩上没有苍生，体内自生三魂七魄，一条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不欠谁的，自然也不需要还谁。我的执念来自于那个人对我的期望，他的执着却因兴趣而生，纯粹得像个少年。
我大约是羡慕他的。
给他讲那些往事时，他一直望着我，脸上的神情专注得很，真切地沉浸其中，我不懂为什么人的情绪可以轻易被他人的经历牵动，但他眸子里愈发透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沈巍，这么多年走过来，你不会累吗？”他对我说。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甘情愿。”
在他身边停留了数月，忽然某天我心口的魂火开始微微发烫，我知道这意味着那个我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再次降生在这世上。我去向他告别时，他脸上还带着蜂蜜色素混合而成的假血浆，上一秒还专注于手中的剧本，下一秒望向我眼睛里就只剩下无措。
“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吧？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我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