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海晏 | 内臣(2)

「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年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不过是给侯爷送一道催命符罢了。」
「大胆！」北平侯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向着少年怒目而视「区区一个阉人，也敢在本侯面前口出狂言！本侯要进宫！本侯要面圣！」
「侯爷莫急。」少年毫无惧意，不慌不忙地开口道「陛下还有一句话让臣带给您。」
少年微微抬眸，眼底流露出利刃般的冷光，唇角勾起，还是那副清冽的少年嗓音，却隐隐带了些威势「北平侯现在能把手伸到东宫，下次是不是就能把手伸到朕的寝宫了？」
皇上知道了，完了。这是北平侯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当今圣上有天疾，子嗣艰难，机缘巧合承了帝位，既不立后，也不纳妃，只是从宗室中挑了个孩子过继到膝下，立为太子，带在身边教导。
太子年幼不知事，又无强势外戚母族，北平侯就歪了心思，把主意打到了东宫头上。
当然和他一样心思活络的人绝不在少数，只不过，因为他是动手最快的那个，便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老者瘫坐在紫檀木椅上。他明白，事已至此，他定是难逃一死。

被权力和富贵迷了双眼，他忘了，现今的圣上虽然依旧病弱，却已然不是三年前那个傀儡帝王了。西厂是他最大的倚仗，面前的红衣少年宦官则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那，臣的家人——」
「陛下言明，他还是希望能和您全了这份君臣之义的。」督公微微笑着「明日一早，北平侯突发急症，陛下心念侯爷劳苦功高，自会善待侯府众人。」
「老臣明白了。」叹了一口气，老侯爷的身子佝偻了下来，仿佛又苍老了十几岁。
「汪植是个阉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少年督公走到老者面前，脸上挂着笑，笑意都溢上了眉梢「这京城之中能称得上厉害的，只有陛下。」
「时候不早了，侯爷早些休息。汪某告辞了。」言罢，少年紧了紧身上的锦衣，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咚咚咚——
夜巡人落手打三更。
身边的随从递上了手炉，汪植握在怀里，他回首深深看了一眼这威风凛凛的侯府。府门前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如同这飘摇的北平侯府。
眉间有一丝凉意，锦衣少年抬起头，从乌沉沉的霾云中飘落下了鹅毛般的雪花。虽然寒冷，但是这场雪过后，京城应该会干净许多，汪植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