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想不到名字的待定(2)

他看到一个女人，红裙黑发，只有背影，隐在蒙蒙的雾里，袅娜娉婷，她说：“将军，请来”。像是温柔的叮咛。他有些迷惑，脚步却先于思想做出回答，他上前去，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又隐隐觉得些许不妥，便出声询问：“这是去往何方。”她稍一顿话语里带了笑意：“您且跟着我。”在这无尽迷雾中，一直去往前方，却一直无法到达尽头，渐渐地能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光，被雾压着。随后变成星星点点，也不知是在哪一步时突然转换了天地，阒静的黑夜，那光越发的亮了，脱离那湿雾他觉得身体轻暖了许多，他脚步紧了些，却依旧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前方有声音传来：“将军，您去吧。”再往前一步，他踩进一条无声的河里，耳边似有风声，有人在喃喃说：“我会一直看着。”
承平13年晋国丢了北边的国土。金人自世代盘踞的草原以摧枯拉朽之势一鼓作气冲破晋国北边的防线将晋人赶到滦河以南，南北对峙局面就此形成。却也不是剑拔弩张，各自不相让,而是晋国兵将不相熟稔，配合更是难谈。作起战来也就是堪堪一战，便感对手强劲，这一吓一怕之间，自是丢城弃甲无心再战，人人都想着偷生，这一偷且注定了国家苟且于世，丢了面子赔上里子，大笔大笔的金银器皿，丝帛锦缎，被运往北方以求一时之安。就连国名再被提起也是南晋如何如何。两个国家在这种畸形的关系中相安无事，将日子一日日掀过去。

蒋承姚祖籍在滦河以南的晏城，是个物阜民丰，水茂山清的地方，芜山一战后被虏，困于北方。在这北方一隅，营营一生。从种植采摘，猎鹿打鸟之属，从无到有经营起一个小家。妻子蒋氏是他打猎时从山中救下的孤女，正值凄风苦雨之际，弱小女子眼眶含泪，楚楚可怜，这份可怜就近乎于可爱了。心在那一瞬间被打动。他漂泊已久，似浮萍随处安之，她便成了菟丝将他牵绊住，在此扎根。以天为父地为母三拜以定终身。红烛昏罗帐，敦伦礼成。无名女子得冠以蒋姓，蒋承姚唤她桃杏，给她一个桃李芳菲的名字。次年桃杏便得一子，取名蒋意。蒋承姚初为人父对这个孩子自是悉心照顾，深付心血，也将自己一些不知名的念想传达给他。比如浆声欸乃春水碧的江南，比如负雪经冬点点红的山茶，再比如他，对远方家国的留恋。从垂髫小童到盈盈少年，短短数年，宛如凌霜傲骨的冬青挺拔隽秀。
蒋承姚看着儿子姿容俊朗，脾气禀赋守正，心中快慰，蒋氏一脉也算有后继者。
夏秋居于水，冬春居于山，自幼被散养于自然山水之间，蒋意性子跳脱，确有一身凛凛正气。探丸借客，易水送别的游侠故事滋养出壮志凌云的豪情，向往人间的正道与公义，却于逼仄的环境中挣扎着。这些沦亡异国的人，困于身，困于心。他们就像穴居的未见过太阳的物种，闻其璀璨，却受慑洞穴外举着火把投射入洞中的巨大阴影。是虚张声势的恫吓，也是律法赋予的枷锁，执掌权柄的人用单薄的一纸文书，将阴影罩在一些人心头，于是他们相信那阴影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有想一窥究竟者，蠢蠢欲动。有安于现状者，瞩目于今朝，何言他日。更遑论一探究竟的勇气，以为那阴影就是真实存在的天空，最终争执不下，且搁置存留，但仍有什么被种下，等待它如簇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