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上)(6)
洋子河仍旧在静静着流淌着,有一层浅绿色的薄膜密不透风地盖在上面,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喘不过气来而难受呢?我不敢靠近这条发着绿光的河,因为在浇过那河水的地上,长出了密密的可怖的黑色晶体,只能远远地看,她会需要我的安慰吗?河流给不出任何答案,只是静静地淌着,偶尔骨碌出几个油状的气泡,就这样长久地浮在河面上,向着下游去了。
都说阿戈尔一旦离开河流不管怎样都活不下去,但现在反而是不离开这里就活不下去了。听别的修路队的人说——森林里有干净的水源,那里是地下水的发源地。如果作为阿戈尔的父亲活下来的话,他应该也在那里。
在一个浓雾天,家里储备的水几乎要用光了,现在可不是再严守着父亲的忠告,一步也不踏出家门的时候了。我将仅剩的水装在一个喷雾器内,又背了一个大水桶,背对着在晨雾中幽幽地发出绿光的河,向着记忆中禁地的方向去了。
浓雾抚慰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缓解了干裂的痛感。我在雾中摸索前行着,与大人们原先所说的并不一样,草木间并没有什么萦绕的鬼魂,只是极远处传来过一声什么动物啸叫的回响,隔着浓雾的森林,似乎每一处都是上一处的复制,净是些树干,草和叶子的排列组合。
不知走了多久,隐约间传来了清水汩汩流动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这片森林会将细小的声音放的很大,延的很长。雾气渐渐消散了,我感到自己被流水的声音包围了,难掩心中的激动,我快步向前,浓雾的湿润感还没有从皮肤上褪去,水汽带来的舒适感又扑面而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进水里洗个澡了!
但面前的并不是像洋子河那样的大河,甚至连条小溪都算不上——石缝间渗出的细流汇到发着腐臭味的一滩死水中,池边横着什么动物的头骨。这里全然不见洋子河的生机,关于魂灵的传说又浮上了我的心头。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爬到石块间,我一边警戒着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魂灵,一边用手掬起浅浅的净水,灌入那个怎么都填不满的水桶中。
河还是清澈的,父亲还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日子随着水流一起漫进了我的眼前。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汉先生带着发展来了。他们建起了工厂,修建了道路,他们侃谈着发展的阵痛,却将这阵痛的苦果一股脑塞进我们嘴里。“哎,游击队也好,鬼也好,就没有一个能阻止他们吗?”
“其实是有的哦。”
我被突然传来的声音环绕着,难以分辨方向,“难…难道真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