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一回-第四节

那道人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历来风月故事更加琐碎细腻了。”那僧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传其大概经历以及诗词篇章而已；至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总未详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表露一二。想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贤愚不肖者，悉与前人传述不同矣。”那道人道：“你我何不趁此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我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niè）鬼下世已毕，你我再去。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但不知所云“蠢物”系何东西。遂不禁上前施礼，笑问道：“二仙师请了。”那僧道也忙答礼相问。士隐因说道：“适闻仙师所谈因果，实人世罕闻者。但弟子愚浊，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开痴顽，备细一闻，弟子则洗耳谛（dì）听；若稍能警省，亦可免沉伦之苦。”二仙笑道：“此乃玄机不可预泄者。到那时不要忘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玄机不可预泄，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或可一见否？”那僧道：“若问此物，倒有一面之缘。”说着，取出递与士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