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2)

“我明天就要吃。”
手机锁屏塞进兜里。地铁很好，不用等信号灯，不担心堵车，事故率也低。风从通风口灌进来，一点潮湿的霉味。建国门到了。
杨九郎摸出手机：“好。”
永安里到了，杨九郎挤下车。还有一站，他打算走路。走了十分钟之后，杨九郎打了辆车，坐在车上骂自己傻X。
第二天拎着两只螃蟹打开门，张云雷在阳台的小板凳上坐着，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闪着玻璃糖纸一样的光。
换拖鞋，进厨房拾掇螃蟹。扔进水池里，用旧牙刷背壳，刷爪子、钳子，翻面刷肚子。
张云雷的旧牙刷，浅蓝色。其实也不旧，但是收到一套情侣电动牙刷，就一起换了。杨九郎被迫用粉色那支，每天早上刷牙都被张云雷嘲笑。
不当季的螃蟹，没那么鲜活，八条腿有气无力地挥动，嘴里吐出一团不甘心的泡沫，然后一个一个破掉。
扔进蒸锅里，摆上姜片和葱段。盖上锅盖的一瞬间，杨九郎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擦擦手，坐到沙发上刷微博。余光一撇，张云雷在摆弄那个猫王小音箱。买了很久，他只当是个摆设，几乎没打开过。

“海岛冰轮初转腾……”
哦，《贵妃醉酒》。
红螺寺上热搜了。老话说，男雍和，女红螺。杨九郎成年以后拢共去过两次雍和宫，一次是16年，自己去的，灵了；一次是18年，和张云雷一块去的，没灵。许是只能求一回？怪、力、乱、神，他也不明白。
厨房计时器尖着嗓子叫起来，杨九郎吓一大跳，转头看张云雷——他还坐着，给一盆绿萝的叶子擦灰尘，一片，一片，很安稳。
掀开锅盖，螃蟹变成橘红色，眼珠子凸出来，死不瞑目的样子。装进盘子，倒一个醋碟，一起端到桌子上。张云雷已经去洗手了。
在桌前相对而坐，盘子推到张云雷面前。他吃，他看着。
螃蟹掰开，饱满的蟹籽红澄澄地淌出油来，流到张云雷的手指上。默默地舔掉，很鲜。他没问杨九郎是从哪儿找到了带籽的螃蟹，他从来不问，只对成果心安理得。但是这次，只要杨九郎找到，他就输了。
杨九郎坐在对面，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很认真地看他吃螃蟹。张云雷吃东西很好看，不是让人有食欲的那种，是赏心悦目。他捏着螃蟹，一口咬掉蟹黄，用蟹肉蘸姜醋，抿住嘴慢慢嚼，吃得很专心，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那两只螃蟹。蟹油沾在他嘴唇上，像涂了一层奇怪色号的唇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