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干部的故事 1(4)

去年正月初六晚上，我看见幺叔（父亲的亲弟弟）站在楼下等我们回来，一开窗没等我们问幺叔说谭书记没了，我们家三口都惊呆了，一个五十岁年轻能干的官员就死于疾病。那天晚上父母问我想去吗，我似乎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该去看看。
由于是在年下所以人特别少，我记得我在同样的位置目送过师父离开。那天晚上刚下过雨，特别冷，带着丧的人围坐在一口大锅旁边往里面扔纸钱，有一些阿姨见我来都给我跪下（丧礼），我也不知道说啥就只能点点头。
丧事上谭书记的照片是他的党员照，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而现在，一边的道士还在装模作样，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符咒怔怔有词，一个信仰无神论的党支部书记的照片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我觉得悲伤又可笑。到了十一点，院子里的男人们围坐在一起，开始唱《采茶》，一边喝酒，一边恭送亡人，破锣嗓子们组成的歌曲在萧瑟的冬夜居然有苍凉之意。
回去的时候二孃（谭书记的老婆）坐的我家的车回去，一路她就说从此这村里的事情估计也没人敢大包大揽了。

后来我就想，像我这样的文人时隔一年才终于为他写了一篇文章，又指望那些村子里终日劳作的叔叔阿姨为谭书记做什么呢？只能是在那样一个春节的冬夜里，为他唱一次《采茶》了吧。
为儿亲，去采茶。手提筐，身穿麻。山又高、路又窄，哭哭啼啼往前跨。抬头望，见乌鸦，呱呱叫，叫呱呱，叫的昌儿爹（妈）。前日里爹（妈）为儿，今日里儿为爹（妈），好似反哺乌鸦。奏乐师，实在苦，情你吹个《鸦反哺》。朝前走，过山垭，一派青松乱交加。山坡赶羊羊乱跑，好似猛雨打残花。奏乐师，不要慌，不要忙，请再奏一曲《山坡羊》。
回头心胆怕，用手扳住茶树桠。思念儿亲双泪洒，盈筐雀舌，满筐龙芽，采得香茶便归家。曲曲弯弯路，重重叠叠垭。不觉红日渐西斜，急转路三忿。忙烹茶，自吁嗟，思念儿亲泪如麻。为采茶，上高册，顾不得山遥路远，急急忙忙往前钻！奏乐师，听得端，请吹一调《行乡子》，壮一壮孝子行颜！抬头望，望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