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有故人(2)

“唉……”母亲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记得，二姨婆是很喜欢母亲的。每每母亲带我到二姨婆家去，姨婆总是很欢喜，常常吩咐小姨拿来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糖果、点心，塞满了我的兜儿，往往手上还捧着一把。姨婆这时总不忘叮嘱一句：“不要一下都吃掉了，会生虫牙的哟……”母亲就会微笑着谈起她小时候常常到二姨（也就是我的姨婆）家去，每次回来两腮都像撑进了两个饱满的橘子。后来时间长了就生了虫牙，有一天牙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姨婆特别后悔，从那以后就把糖都收了起来，母亲渐渐地就不再喜欢吃糖了。我听到这儿总会咯咯笑起来，然后把剩下的糖装进小罐子里，心想自己绝对不能生虫牙。
小阿姨接着说：“她还有个女儿，听说在国外留学，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听她家里人讲，”小阿姨压低了声音，“她女儿只在她临终前回来了一趟，第二天就登上飞机走了，连一句话也没留。周围的街坊邻居都骂她是个忤逆子哟——”
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毕竟不是亲生的，小时候再怎么亲，也终究迈不过血缘这道坎儿。”
“她那闺女，不是亲生的？”小阿姨睁大了眼睛。
母亲闭了闭眼，我怀疑有泪水划过她的眼眶，又匆匆消逝在空气中：“二姨瞒起了这件事，谁也没告诉。她特别疼这孩子，就是担心她知道了会受到伤害。谁知道她长大以后差点跟二姨翻脸，二姨伤透了心，干脆也不再管她了。”

“啧啧，”小阿姨砸了咂嘴，“不是亲生的都躲不过这劫哟。”
“二姨的墓我来修吧，也算尽了人情了。”母亲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囡囡，以后每年都要去看姨婆啊——”
母亲的脸渐渐模糊了，我把自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蹲下身，轻轻地把那束花放在了姨婆的墓前，轻声唱起了姨婆生前最喜欢的那首《繁星》：“……透帘飒飒西风，幽香似带忍冬，为请敛将风翼，好令伊人将息……”我回忆着姨婆的音容笑貌，泪水迷离了眼前的一切，恍惚中，我又听见了姨婆的声音：“囡囡唱得最好了……”她慈祥的面容重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扑进她的怀里，暖暖的，我抽噎起来。
“阿囡不哭哦，哭了就不好看了。”她温柔地拭去我的眼泪，望着我，绽开永远的微笑……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付出了爱与善良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