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黄昏的紫禁城(2)

当然，老王是不会管这些的，他只负责发出指令。发完指令后他就带着24个值班工作人员冲进了英武殿，有条不紊地将书画，无论是装裱的还是没有装裱的，都整齐地放上手推车，然后推着手推车把这些珍贵的文物送入了英武殿的地下掩体；其他宫殿的工作人员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半个小时后，英武殿，文华殿， 奉先殿的展厅里只留下了一众空空的玻璃展柜。做完这些，老王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能完全放松。他还得把手底下这些小伙子小姑娘都赶走。
“叔啊，这是不是要变天了？这么大动作，不像是演习。”几个好事的小年轻缠着他不愿走，想问个清楚。
 “上面也没说具体的，只是说白头鹰动手了，要我们做好保护文物的工作。”
“叔，你急着把我们赶走，你呢？”
“我一大把年纪了，没关系，就是早点晚点入土的问题，你们不用管我。”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不上不下的伤感，过于尴尬，自己又和这帮小伙子小姑娘非亲非故，只是一起工作了大半年，让人家感动可以，但是让人家感动得掉眼泪怕是做不到，而且他着急赶人，就这么尬在这里不是事啊！于是他又开口道：“白头鹰又不是一定要照着我打，我比刚刚那些文物都贱呢。而且近代以来咱们这皇城已经遭了多少次灾了，不是也没多大事吗，我这条老命就放在这了，靠着这皇城，咱还真就不怕他什么白鹰劳什子！散了散了，赶紧收拾走人，3分钟要是再让我看见有人在这，等到这事完了我扣他工资！”

四周终于清静下来。老王把门关上，一个人上了城头。除夕夜的北京气温还是颇低，老王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望向紫禁城内的皇家宫殿。暮色下明黄色的屋顶不再像白天那样具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威压，而是展现出一种温和的厚重。老王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历史。从1403年到现在，这是那大洋彼岸白头鹰历史的两倍还多。而再往前，那景山下面还埋着元朝的皇宫，而燕京和幽州也是这座城市更早时候的名称。曾经有那么多的人在此生活，又在此无声地死去。但是他们并不是就此湮灭得干干净净，他们的生活，言行之中隐藏着着一个巨大的幽灵，这个幽灵还是个孩子，它还在不断成长，而且从现在来看几乎不会老去，它就是文化。无论皇帝士大夫还是平头百姓，都参与了这一过程，并通过这个渠道将自己思想的一部分传递给了后人。后人仰望着这枝繁叶茂的大树，却也如同俯视足下土地中深深埋藏的粗大根茎。
但是这也不完全恰当，人总要活在当下，未来掩映在迷雾之中无法预料，而历史也早就成了史书中难懂的古文，它们都被时间的巨大压力压扁了，失去了色彩，失去了血肉，只剩下若干大事的记录，大人物的传记，零零星星的文物，破破烂烂的古建筑和凄凄惨惨的传统技艺。但是不能否认那些已经迷失的，消散的，在历史的土层中分解的部分曾经存在过。就像化石一样，虽然我们只挖到了它们的骨头，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它们曾经以血肉之躯活跃在这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