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垚 十年(2)

我一直以为这个善意的谎言会这样继续下去，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每年都收到几封“乔楚生”的信。
日子还是会这样活下去。
可是，即使我想这样继续骗自己，幼宁也不给我机会了。
她这次来的信里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你如果还在的话，怎么都会来找我的。
可我都习惯这样骗自己了，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骗下去呢？
幼宁来的信里说，当年你和我们分开之后，就北上投军去了。那时候我在干什么呢？我和幼宁去了英国，一个月之后，我们就离了婚。之后，我一直留在英国，直到这次收到幼宁的信，才动身回了上海。
信里说道，当年你在军队里，由于表现极其突出，一路晋升地特别快，到最后你牺牲的时候，你已经当上了团长。当年那场战役，你被围成了困兽，即使拼死抵抗，也没能扭转败局。
到最后，你的人差不多都没了，你本来想随他们去的，你的一个亲兵却拼死把你救了出来。
之后，你被送到了附近的陆军医院，可惜伤太重了，在医院撑了一个月之后还是走了。
幼宁说，她去见了你最后一面。可惜，我没能见你一面，那时候的我还在英国，我和你之间隔着的何止千山万水。
你躺在病床上，身影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壮了，你变得羸弱不堪，人整个瘦的只剩一张皮了。

幼宁说，你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那笑里带着满足，带着不舍。
你死前见到了那么宠爱的妹妹，她是你的家人啊，她陪在你身边，乔楚生，你走的应该不孤单吧。
幼宁在信里告诉我，临走的时候，你曾问我怎么样？在知道了我的情况以后，你只是不停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幼宁说，我是你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你知道我过得很好，所以你放心走了，除了一个谎言，其他什么都没留给我。
你让幼宁代替你给我写信，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已经走了，你想让幼宁瞒着我。
幼宁一直很听你的话，你让她这么做，她也就乖乖做了，这信一写就是十年。
十年太长了，长的我都快不认识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了。
幼宁说，她不想继续瞒下去了，她想让我去看看你，她怕你一个人太过孤独。
我回到上海的那天，幼宁亲自来接的我。
我和她也有十年没见了，彼此都变得有点陌生了。
一路上，我们的话题刻意地避开了你，谁也没有主动提起你。
回到幼宁的住处，她拿出了一个盒子，告诉我说这是你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早在把盒子交给我之后，幼宁就推门出去了。整个房间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留给我的盒子了。我轻轻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只手表，一只派克钢笔，和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