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2)

“天？在哪啊？”事到如今，他也只好依靠着城外一棵被马车撞歪的老树喃喃自语。老人望着望着被烟尘蒙住的云母般的天空。天呈现出一副棕黄色半透明的病态来。他却不以为奇怪。他似乎有些呆滞的望着那片空间，好像穹顶之上藏着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暴力，没有杀戮，没有自以为是的昏君……他渐渐清醒，从那个他死后才有机会见到的世界里离开，又专注于眼前的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上天为什么给予他教化顽愚的天命又要让他频频受阻，变成那群宫里大人们的手中玩物。他又想到他自己曾经也是也是那群大人们其中的一个，那段时间他每个晚上都要虔诚的对上天报告：您交付与我的责任就要完成了，社会就要稳定了……助他的是天，亡他的也是天。这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也许，这世界本没有天？“不可能，不可能……”他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天，我在蒲地如何生还，我遭如此冷遇如何活到现在…
…”他跌进了自己的怪圈。
可怜啊！若他有幸能够在此时结识千年之后的一位叫史铁生的跛子，也许这位史夫子便会告诉他：进退维谷之日可能正是别有洞天之时。这样老人便不会纠结于此，如此甚好。可惜，匆匆一生掷于千年时空有如沧海之一粟，两人无缘聚首，也是命中注定。

天色已晚，烟尘飘了一个白昼，终于也觉得倦了，悠悠地落下变成了泥土。老人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躺下，身旁的弟子拿出枕席为他们的老师铺好。老人招呼他们坐下，看着明朗的月，老人心里也似乎通透了些。他看着月色，好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身边的学生们听：
“我十五岁时，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在家门前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身高八尺有余，美须髯，面目慈祥，我好像忽的一下就不会笑了，两腿不听使唤地朝他径直走过去，战战兢兢的但又好像比什么时候都坚定，那一刻我认定了，他就是神仙，他就是天，我见他臂弯捧着一本书，我懵懵懂懂的感觉，那本书，就是我的宿命……”
老人的时间就这样一夜一夜有惊无险的熬了过去，好像每天都没什么要紧的事，好像这个社会也没那么糟。虽然每天都死人，但每天也都有孩子出生。只要太阳照常升起，希望就还在，老人心里就还有一种他解释不清楚的力量驱使着他完成天地之间独属于他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老人如果有幸来到二十一世纪就会明白，这种东西在未来被叫做使命。而且即使是千年之后也仍然有人为它而感到迷茫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