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之梦○何素平(2)
她看着他在画纸上胡闹,存心激他:“你何不去追太阳,作夸父,当中国的梵高,演一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呢。”她不懂画,但知道他并非奇才。
他就盯着她愣愣地说:“我去沙漠怎么样?”
“嘻。”她用手去捂嘴。
“那儿离天近,能看到真的太阳。”
“可不是嘛!”她不以为然。
他认真地说:“我真的决定了,去追太阳,追上去,写下它。”他的笔很不耐烦,在纸上横抹竖拉的,找不到出路似的。
“沙漠在西边,去西天取真经?”见他认真得像回事似的,她就问:“请好创作假了吗?”
他手一挥,扔了笔:“哪有什么创作假!我辞了职,已经辞了。”看着她,又说,“辞了这儿去西北,去高原,去沙漠。不是为了做好男儿,只是为了画。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里,我画不成。”
她不再和他逗,只是眼里泛起迷惘。她轻轻地问:“真的去啊,你家里同意吗?”他苦恼地:“父亲总算同意了,母亲还想不通。”随即又坚决地说:“可我一定要去。”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中有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迷乱和闪光,分明有千万种不安在骚扰他的心灵,他的眸子似乎要看到极远极深的地方去。她后来明白了,那是对归宿的向往。
她走到他面前,带着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情对他说:“那你就去吧。”
送他走了,可那意念中不安的奔跑常来惊破她的平静,被想象夸大的巨影也时时在眼前晃动,那段文字每每令她心旌摇荡:
——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那杖,是他的笔吗?邓林——桃林。弃笔之处,桃艳如霞,仿佛红日遗落在地上的一个梦境。
渐渐他成了她心中的一座丰碑。
后来她成了母亲,常常给孩子讲逐日的故事,从孩子黑亮黑亮的眸子中,她似乎能看到桃花与向日葵的燃烧,每当这时,她的嘴角就浮上梦一般的微笑。(文字以及图片均选自1998年4月4日《合肥晚报》、《小小说选刊》1998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