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下）(2)

黑暗中李兴鸣感觉自己走了好久的路，醒来发现来到了这间儿时经常躲藏的柴房。他听到门的那边传来窸窣的交谈声，可能自己又在这偷懒睡着了。鼻子也敏锐地闻到了隔壁厨房飘来的饭菜的香味，于是他动身起来打开了破旧的门，白光倾泻而下。按着记忆来到了熟悉的饭桌前，他见到父亲悠然地坐在小木桌上喝着白酒，母亲端着菜让他摆到桌上，和往常一样，他捧着红花碗，扒拉着刚出锅的红烧鲫鱼，和他们说起今天学校里班主任又批评了谁……
安德鲁很清楚眼前的男人已经走了，他安静地闭眼躺着，四肢冰凉且僵直。他走过去搭女人的肩想让陈楠放弃，但还是被这个瘦弱的女人奋力地一把推开。又过了3分钟的重复动作，她这才无力地垂下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悲痛又压抑的哭声再一次将她卷入无法回避的痛苦记忆。
2010夏
陈楠的母亲在老家去世了，她请了假和丈夫想要一起回去吊丧，但丈夫这边又撞上了十分关键的职称评选。没多考虑，她还是决定独自一人回去，火车硬座整整三天三夜，她回到了十多年未见的家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但一踏入家门到家中，面对灵堂中母亲遗像的那一刻：硬撑的自己还是在悲痛和疲惫的双重打击下，再也坚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自从她离开家乡后，老房子翻修过几次，但父母一直没动过她的房间，墙上贴着的郭富城依旧微笑地看着她。她支撑地从床上坐起，门也开了，看到进来的人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黄岳诚穿着白净的衬衫，端来的碗中盛放着刚削好的苹果。他看到陈楠刚醒来，立刻关切地走过来，床边的凳子上置着一盆清水，黄岳诚拧干了吸饱水的淡黄毛巾，递给了她。她事先没有和黄岳诚说母亲去世的消息，那他怎么会？“老爷子和我说了。”黄岳诚点破她的疑惑。原来是自己多嘴的父亲，陈楠擦完脸想要起身离床，被男人按住肩，“你中暑才刚刚好一点，再休息一会儿吧。”陈楠没有理会，她轻松挣脱开男人的关切，披上丧服下了楼。
好久没回来家乡了，陈楠这一走就是整整十三载。她总是在电话里说着要回家看看，但从未真正回来过。前两年母亲腿脚还好的时候，她托同村的年轻人给她买车票来城里住过些许日子，但舟车劳顿，等母亲到时，已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她在城里的大多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剧。黄岳诚携妻女来拜访过几次，母亲见到他总是一副感恩的样子，仿佛这个男人才给了自己女儿现在有的一切。但黄岳诚不是那种势利忘本的人，他直言要是没有陈母以前为他读书的事奔波，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两家人交谈着气氛甚是动人。现在母亲走了，夏夜的风像母亲温柔的手拂过陈楠的发丝。正巧黄岳诚走进了院子，也就顺势坐到了出神的她身边。黄岳诚这次也是独身前来的，妻子在日本出差，家里女儿托付给了她的外公外婆。“农村还能看到星星。”男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编织话题。“其实你大可不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