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误”(2)
白大褂脸色为难,那是个小姑娘,被无理取闹的家长凶得快掉下眼泪,有别的白大褂过来帮忙解围,劝走了骂骂咧咧的家长。我看着白大褂小姑娘擦擦眼泪,整整精神,继续接待下一个病人。“可怜噢”我叹了口气。
我还蛮经常蹲重症监护室的,常常有病人一个呼吸没顺过来,就跟我走了。在重症室里,总有几个蓝色的小人在围着一个人转悠,可是他们的手像春风一样,本来快要到手的人转眼间就又回去了。我蹲过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在手术室里躺着,家属在手术室外颐气指使。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揪着一个护士,恶狠狠地威胁:你们必须把我妈救活了,我妈要是没了,你们整家医院都得陪葬!我听得直翻白眼,感觉梦回大清。那个老太太还是跟我走了。老太太病到无力回天,器官全都坏死无可替换,本来要是一发现就来治疗,说不定能多活个三五年,结果儿子女儿都觉得是老太太胡诌出来博关注,没人搭理
老太太跟我走时,一点没留恋手术室外大吵大闹的儿女。我倒是回头看了看,那些小蓝人眼神悲痛,向破口大骂的横肉道歉。可怜噢。我想。
我经常看见白人被骂,有时候也纳闷。趁他们休息的时候,问:你们为什么老被骂?白大褂小蓝人苦笑:因为我们没救回来他们的家人,他们难过。我更不解了:可你们不是也很难过吗?我和很多白大褂都熟了。他们经常打扰我工作,每次我悻悻地要离开时,他们就笑嘻嘻地对我说:都说你来错地方了,还不信。我和他们辩驳:下次来我肯定能带走一个!
他们摇头,自信满满:我不会让你带走的。你别说,这些话说了十几年,我真的没成功过几次。神累了。
正当我百无聊赖,镰刀突然一动,我一下来了精神,跟着到了一家医院。镰刀没让我去手术室,没去重症监护室,反倒直直到了医生值班室。我进了屋,看见一个和我相熟的白大褂,穿着小蓝人一样,正在和一个家属交谈。我莫名其妙,这里谁该死了?白大褂交谈完,突然看见我,冲我一笑:怎么来这了?又走错了?我耸耸肩,正想说话,原本默不作声的家属突然站起探身,白大褂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他没来得及听见我回答。
我是该带走一个,却不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