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明灭沈清河。”(2)

我等了楚翌一场清夏，一个商秋，
却是青鸟浮沉，再无来信。
于是我又开始想楚翌。
这世间，我不认识何人，独独识得楚翌。
他生了副书生模样，却流着逆骨的血。我总觉他不像京城来的书生，倒应是名剑客，潇洒世间。
犹记他初来时，怀中梅花惊艳了冬雪，生生刺入我骨，种下几分惊心动魄。
他亦如梅清。
这个冬日里，我忽然很想念他。
“楚翌，你的梅还要不要了？
再不来，小心我将其折去。”
火折微光，无人应答。
冬雪未销，青槐却已盛开。
这时节，应是呵手试梅妆。
而我等了许久的人，等了许久的七月，
于前夜梦境中，终于有了音信。
“楚翌那人，葬了好久了。”
梦里一小姑娘，头梳海螺髻，
于料峭春寒里手捧一束寒梅。
“得罪了官宦人家，他那身位怎可活得长久？”
“偏生死前他还握着一束梅，你道可笑不可笑？
好好一书生他不做，偏去争那傲骨。”
她一通抱怨，似很是为楚翌离世而不忿。

末了，她将手中梅交予我，
眼中竟隐生泪光——
“姐姐，楚翌哥哥生前曾言，若有日不幸没于世，当以松间明月为证，待这尸骨上生出梅花。”
“您将这束寒梅安葬，莫辜负了他对这世间的情意。”
于是我明白，我与楚翌是一类人。
表面温软以待，实则骨血里流淌的都是执拗。
将对尘世的锐意与隐忍都书写进了骨髓深处，即使最锋利的刀出鞘，也不能斩断分毫。
大地上有许多碾碎的梅叶，我捻起一瓣，那梅折射日光，竟生生刻了四字：
“山河明灭”。
我总是做梦。
梦里，一名书生在我这荒芜庭院种了一树梅。
那书生，本不该是名书生。
他应是剑客，执一柄剑贯彻他心中大义。
然万事转烛，他终是湮没在了时光里。
此后，再未有一人有那雪骨冰魄，令我魂悸魄动。
我想，是我入梦太深。
酩酊一梦，却不知醒来已南柯。
“山河明灭，明灭笔尖。”
吻过烛火，世上已无沈清河。